翠兒回了家。

　與走時不同，回去時，已大好，不細看也看不出有問題，且前些日子回家時杜府的馬車來過，那勢利的嫂子現在對那是個好啊。

　飯來手來張口，什麼都不用做，照嫂子的話說，“杜府是大家，你跟著他們，我們也有好日子過，將來我們還要指你，那還敢讓你伺候呢？”

　翠兒心頭冷笑，將那日嫂子將趕出門時說過的話在心里來來回回的過了一邊。

　要擱著往日里的，定是要說出來狠狠打臉嫂子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在秦家呆久了，跟秦家人接多了，染了他們的心善了，還是因為也像他們一般傻了，竟然將那些話都忍了回去，連冷笑都省了。

　門敲了敲，嫂子進來，端了些水果放在面前，“喏，四會新下來的砂糖桔，我趁著新鮮買了些，趕拿來給你嘗嘗，算下來一文一個，可是不便宜呢！”

　意思暗示看我對你多好！

　翠兒笑笑，“娘呢，吃了沒？”

　嫂子眼神晃了一下，翠兒便知沒有，當下就要端起來，“我去給娘送些！”

　“哎呀……”嫂子眼見來真的，沒的辦法，只能拉住，“你吃吧，我去娘送吧！”

　話罷，嫂子起了，白了翠兒一眼才走。

　翠兒知道，自己若送去，不白得了好，嫂子拿過去，又能賣個好，還能從娘手里掏些棺材本出來。

　那些錢，都是從前在杜府省吃儉用出來的，從前都給嫂子，希嫂子拿著對娘好些，可是后來才知道這些錢娘一份都不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著花妮久了，心思也活絡了，上次回來，便把花妮給的那些銀子當著嫂子的面給了娘，然后私底下跟娘代，把銀子藏好了，誰也不給，嫂子才會給養老送終。

　若是給了，就別想著養老的事了！

　結果這次回來，娘便說，這招真好使，嫂子對娘可孝順了，但是時不時的問錢在哪，娘就裝傻，說不知道。

　看著那盤砂糖桔，翠兒一直發呆，直到嫂子又回來，看不吃，又殷勤撥了一個遞給，才小心翼翼的問道，“我說，杜府的人怎麼還不來接你？”

　翠兒抬眼，不冷不淡的，“嫂子這是急著要我走？”

　嫂子心虛一笑，“哪的話呢？你放心住著，吃住都有嫂子，嫂子害怕你急著走呢。”

　嫂子如此熱絡，奈何翠兒一臉木然，啥表都沒，嫂子心里暗罵賤蹄子不識抬舉，可上卻道，“嫂子就是問問你，你不早些去，若是杜小姐找你怎麼辦？”

　“找我做什麼？”翠兒看都不看，喂了一瓣橘子給自己。

　心里清清楚楚嫂子打的什麼主意，卻故意那里裝傻。

　“就是回杜府啊，你是杜小姐的得力丫鬟，你不回去，要是讓別的小丫頭們占了怎麼辦？”

　“占了便占了唄，我正想托嫂子幫我問問，哪有洗灑掃的活，我正好去呢？”

　知道翠兒說反話，嫂子被嗆的厲害，卻只能著臉道，“那怎麼行？你那是能做這些活的？你跟著杜小姐多好，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說出去我們都跟著沾，何必坐那苦差事？”

　從前嫂子說這些話，翠兒聽著，心頭都自覺地高人一等。

　可不知道怎麼的，現在聽著，只覺得反，“再好不還是下人！”

　嫂子一聽，怕真不回去了，趕好言好語的勸道，“做下人有什麼不好的？有吃有穿，凍不著不著，管吃管住，你嫂子我要有這種機會，不得就去呢？聽你嫂子的，做杜府的下人總比街上那些風吹雨淋的擺攤小販強多了吧？”

　“……可再好不還是下人，我覺得小攤小販好的，自食其力，憑本事賺錢，總比伺候人矮人一等的強！”

　嫂子瞪了半天，驚訝道，“我說你到底怎麼了？你以前不是自己說的，做下人總比外頭擺攤的強，怎麼而今卻說這樣的話！”

　翠兒聽的一驚，原來這些話，是從前自己說的嗎？

　自己到底怎麼了，而今卻開始羨慕街上的小販了？

　可這麼一想，卻越覺得自己沒錯，“為什麼我一定要做下人？難道我是天生的丫鬟命？難道我就不能做個人上人？”

　還沒說完，便被嫂子了一指頭。

　嫂子譏誚一笑，“什麼人上人？真是丫鬟子小姐命，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就你這樣，就是天生的丫鬟命，你還是認了吧！”

　翠兒瞪著嫂子，可心里卻反反復復的問自己？

　難道自己就真是個丫鬟命，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難道嫂子就這麼看不起，就知道就是一輩子只能給人做丫鬟？

　耳邊，驀然想起一句話……

　唉，這個世道就是這麼現實！不過人看不起我們，我們自己總要把腰板直了，活的揚眉吐氣的，讓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開開眼！

　是花妮說的！

　就是因為那麼說，所以自己才一直努力的活著，一直努力的想要做好給看。

　可花妮從來不在乎自己，從來不在乎自己回不回去，也從來不在乎自己的心是不是向著！

　翠兒想到此，就覺得心頭噎的厲害，明明以為誣陷了花妮以后，看有口難言的慘狀后，會高興的，可好像，并不高興！

　見翠兒又開始出神，嫂子狠狠剜了翠兒一眼，起就走，卻又回頭，將那盤桔子端走了。

　“等你啥時候想通了啥時候再吃吧！”

　嫂子罵罵咧咧的出去了，可沒一會，又欣喜若狂的跑進來。

　“翠兒，翠兒，杜府的馬車來了，杜小姐要見你！”

　……

　翠兒出去，看著那輛馬車停在家門口。

　從前這輛馬車總坐著，還第一次這麼站在外面打量。

　馬車雖好，可惜里面坐的人就……

　只聽杜心若的聲音從簾后傳來，“瞧著你大好了！”

　“……是，好多了。”翠兒說著，卻又不自覺的上了那條傷，并沒好，刮風下雨天，里面還是作痛。

　花妮說這是落了病，怕一輩子都是如此了，只能平日里多保暖，莫要涼著才好。

　“你怎麼在家？怎的，連姓花的也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