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宅子裡的臥房最後是被浮雲司的人嚴封鎖了起來，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數的一些人進去看到過，但是有關於裡面的真實況卻很快暗中傳開了。

對此，浮雲司並沒有嚴厲管控，一個是在場的人實在太多，確實很難完全控制住消息不外泄，另一個原因就是事已至此，如果一味制消息，反而會顯得這件事裡有些蹊蹺和怪異。

事實上，就算沒有靠近那間不停飄出濃烈腥氣的臥房，沒有看到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的那些人，只要看到這宅子的主人陳壑在進屋之後就慘嘶嚎，然後貌似瘋癲般地崩潰痛苦撲倒在地後，心裡多多也能猜到一點真相了。

那是主人的臥室，並不是圈養畜生的地方，也不可能會在裡面殺豬宰羊。那麼濃烈的腥氣，意味著什麼幾乎是不言而喻，再看看陳壑的反應，事實幾乎就是呼之出了。

只是，這是為什麼呢？

這個疑問是絕大多數人心中的疑，而就在這個晚上，另一件突然發生在天瀾真君派系中兩大實權人陸塵和鶯之間的爭執，也多減弱了這驚悚悲傷的氣氛。

事後，這兩人爭執的原因也有只言片語的傳言流了出來，雖然查不到這流言的出，但流言卻說得十分明白：在這場爭執中，陸塵是撕破臉暴的那一個，但是事的起因卻好像是鶯這裡先挑起來的。

鶯似乎是對陸塵，以及他最親近的手下老馬產生了懷疑，不敢直接陸塵，但想將老馬扣下試圖做些什麼，結果陸塵當場翻臉，強力反擊，甚至直接譏諷鶯的份地位，在短時間裡就將兩人原本和睦相的“外”直接扯破了，暴出了兩人勢如水火的真實況。

這就是突然不玩了還暴怒掀桌了的做法啊。

老實說，許多人都沒看懂，或是沒想通陸塵為什麼要這麼做，包括一大票真仙盟中的其他勢力以及浮雲司裡的大堆人馬。

不過令人覺得微妙的是，那天晚上一直到最後時候，對浮雲司這一派勢力擁有至高無上、威權力的那位天瀾真君，卻一直都沒有面。

※※※

投靠了真仙盟，從魔教中棄暗投明然後反戈一擊的陳壑，當初也曾經是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的漢子，面對真仙盟浮雲司中那些令人恐懼的手段他都能撐下來，沒有背叛魔教和鬼長老。直到最後，陸塵對他使用了攻心和離間計策，以陳壑家人的命相威脅，以及讓陳壑知道了魔教對他已然放棄並視若仇寇，這才讓陳壑痛苦地拋棄過去，效忠正道。

然而，這一切如今看起來似乎都變了一場鬧劇和笑話，還帶著充滿了譏諷與嘲笑的惡意。陳壑曾經為了家人的安全而不顧一切，寧願背叛了自己的前半生，但是現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號稱天底下最安全的天龍山上，這個真仙盟的總堂所在地，他所有的家人，老婆、孩子，都永遠地留在了那間黑暗的臥房裡，再也沒能走出來。

聽說，他們的死狀很慘很慘，鮮流淌得特別多，這也是那天晚上腥氣異常濃烈的原因。

陳壑看到那一幕後就崩潰了，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完全瘋掉，在痛苦嚎泣了一個晚上後，第二天逐漸清醒過來的這個男人，直接跑到了那座巍峨的昆侖大殿外，就那樣軀直直地跪在大殿前的石階上，一言不發，拜倒在地，然後就這樣跪了一天一夜。

中間有好多人前來勸說，鶯、陸塵、浮雲司裡那些相識的人等等，都來過這裡勸他保重，複仇還要從長計議，但是陳壑只是不聽，就那樣地跪在地上。

他的臉很差，幾乎看不到，任是誰都能看出此刻的這個男人不過是憑著一口氣在撐，稍微有些刺激起伏的，怕是就要不住了。所以無論是誰，都不敢在此刻來，當然了，也說不定有的人面上悲傷口中勸告，心裡卻是高興的。

沒人勸得走陳壑，加上這件事已經逐漸發酵傳揚開去，天瀾真君數次派人相勸無果後，最後也不得不自己現於大殿之外，和悅地對陳壑安了一番。

陳壑並無其他要求，就只說了兩字：“報仇！”

天瀾真君答應了。

只是在真仙盟中，從那一天後，卻又暗中流傳著一種晦暗不明的誅心言論，說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頭真君在一開始的時候居然沒有立刻答應這個天經地義的請求，而是猶豫遲疑起來，在過了好一會後，才帶了幾分勉強答應了下來。

這是為什麼？

事出反常必有妖，真仙盟中的其他勢力幾乎一下子都關注到了這點，反而是那天晚上最開始鬧騰的天律堂鐵壺真君那邊，居然沒什麼人去關注了。

鐵壺真君是老牌真君厲害的，天律堂是曆史悠久大堂口沒錯，但是如今這世道，已經是天瀾真君和他浮雲司的時代了。

“天瀾老兒為何會有顧慮？莫非這件事裡面還有什麼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嗎？”

天律堂大殿裡，在只剩下鐵壺真君與宋文姬兩人時，宋文姬看著周圍無人，便對鐵壺真君問出了自己心中的這個疑。

鐵壺真君眉頭微微鎖著，看起來對此也是想了很久，末了沉道：“如今看來，倒不像是那個還未找到的兇手不好對付，而是他對他手下兩員大將的爭執有些顧慮吧。”

宋文姬目微閃，挑了挑眉，道：“陸塵和鶯？”

鐵壺真君點點頭，負手在大殿中走了兩個回來，道：“聽聞鶯當天晚上曾經想過要扣住陸塵最信任的手下，不料卻引起了陸塵的強烈反應，一下子撕破了臉。我當時就在想著，那個做陸塵的年輕人，反應似乎有些不對勁。”

宋文姬“嗯”了一聲，道：“是啊，他之前可都是一直忍著與鶯相的，這也是持重守的法子。畢竟他才是天瀾真君的唯一弟子，日後只要不出意外的話，這片基業當然是由他來繼承，現在與鶯發生沖突，本毫無益。”

鐵壺真君看了一眼，道：“正是如此，這才是聰明人的做法，先忍待時，從長計議，但那個陸塵偏偏就拋開以前，非要和鶯扯破臉，以我看來，問題就出在鶯突然要扣他手下那裡。”

宋文姬道：“是他那手下有問題？”

鐵壺真君想了想，緩緩搖頭道：“鶯這麼做，或許……是想借機生事，將這個兇手汙名蓋在陸塵那邊的頭上。畢竟天瀾真君還活著，日後就算是撤換弟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

宋文姬緩緩點頭，沒有說話，只是目深有幾分奇異的芒掠過。

這時，鐵壺真君冷笑一聲，似乎對這些事有些不屑，不願多說，便對宋文姬岔開話題，道：“那人做事做得不錯，你安排下去，過幾日後，我來見他一面。”

宋文姬吃了一驚，道：“義父，你這就已經完全相信他了？”

鐵壺真君呵呵一笑，手白須道：“這次的投名狀效果比我預想的還好，夠了，夠了。”他微微瞇起眼睛，道：“總有一天，我要讓頭那廝也吃個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