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臨殿, 一黑的男子將一個朱紅藥瓶遞給面前的玄男子。

緩緩開口道：“皇上的旨意，只要將這藥放進長公主的飯菜，不出十八歲, 長公主必氣虛弱而亡。”

玄男子接過, 低沉道了句：“還是個孩子，皇上何必…”

未等他說完, 黑男子出聲打斷了他：“中書令大人，這是皇上的意思，您只需遵照皇上的旨意。”

半晌，玄男子行了東鄴宮禮，輕輕啟口：“是, 臣接旨。”

一陣風吹過，門被突然推開了來，黑男子皺眉警惕道 * ：“誰？”

快行幾步，一把推開門，一只通銀白的小貓自門前躥了過去。

玄男子瞥了一眼院子中的石榴樹后, 眼底掠過一難以揣測的深意, 隨即又消失不見。

輕輕側過, 擋住了黑人的視線。

門又被重新關上, 玄男子方才站立的位置后方，一個穿著華貴系著繡金緞面披風的小男孩抖著自石榴樹下走了出來。

中書令大人？

他的老師, 那個學識淵博彬彬有禮的男子, 竟然是東鄴的中書令大人。

偌大的臨殿, 兩盞白玉雁足燈被點起，高懸亮，周遭卻安靜非常，仿佛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也能聽到。

納蘭爾玦尋藥被桑遠川抓了個正著, 一時無措，怔怔道：“老師…”

桑遠川徐徐側，一雙墨瞳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冷聲：“所以，王上先前所為都是刻意在臣面前演戲？王上早已知道長公主的病是臣所為。”

納蘭爾玦頓了一頓，緩緩開口：“老師，我也是兒時偶然撞見，老師與一黑打扮的男子在書房的對話。”

他的聲音有些抖，但低沉細膩，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出來。

“我不是你的老師，當日你若真的聽到，那你應當知曉，我是東鄴的中書令。”

見爾玦道出實，桑遠川索也說了實話。

誰知他話音方落，爾玦接了他的話，聲音略有些急躁：“老師，您永遠是爾玦的老師，您對爾玦的教導，爾玦從不敢忘。”

聽他這樣講，面前的桑遠川突然嘆了口氣。

“王上又何必這樣講，臣雖教了王上道理，卻也挑撥了王上與長公主之間的關系。”

爾玦當然記得，父王崩逝后，老師私下告訴過他的那些話。

“王上，長公主殿下接過了先王留下的玉璽，囚了您的母后。”

“王上，長公主殿下今日又帶兵出征，親自殺了幾個不聽統治的部落首領。”

“王上，您的母后薨了。”

這些，他都記得。

可，他的母后一生醉心于權，對他從未和悅，記憶里每個被噩夢驚醒，難以睡的夜里，都是那個人在哄自己睡。

是阿姐的娘親，于母后而言，自己與們倒才像是真正的家人。

而阿姐，本可以安安穩穩做一個溫貌的公主。

那時，大戎各部落爭戰不休，面對那把印著麒麟云紋鋒利無比的長劍，他的聲音因為害怕抖的厲害：“父王，爾玦怕。”

是接了他的話：“便由長寧去吧，父王。”

那一刻，看向他的目堅定又溫暖，他想，那溫暖這一輩子他都不該忘。

這玉璽，這大戎，本就是的啊！

“您只是，低估了我與阿姐的。”

南齊大牢。

夜漸深，細雪輕輕落在長寧上，眼皮忽重，腦袋一沉，竟斜斜靠在石床床畔睡了過去。

是夢。

夢里，不遠一人徐步朝自己走來，他單單穿著里，長發隨意披在后，便就是這般，不經意間流出的高貴姿態，更讓人心里生畏。

那人徐徐走上前來，眼尾無聲一勾，他淡淡道：“阿姐為何要對爾玦這樣好？”

是爾玦。

看不清他的臉，只聽得他的聲音，長寧垂了眸子輕笑。

為何呢？

是因為那年的大戎邊境上，絡腮胡的男子輕輕抱起小小的孩，將放在他為專門選的棗紅小駿馬上。

邊有人過來要給小孩牽馬，那男子卻接過了韁繩，說：“朕來。”

“陛下，陛下千金玉萬不可給長公主殿下牽馬。”

“無妨，朕還能給朕的小公主牽一輩子的馬。”

還是因為那年的雁鳴關下，離開前，他曾對說的最后一句話。

“倘若父王不能如約回來，朕的小公主，幫朕照顧好爾玦。”

牢的月暗暗的，只有外面長廊案上被獄卒點起的一盞搖曳的燭火。

海棠眼皮微張，悠悠轉醒了過來，抬眸看了眼長寧，覺自己子好了些許。

輕輕起，抱起石床上唯一的被褥，俯下，蓋在了長寧上。

上一重，長寧黛眉顰蹙，緩慢睜開眼睛，淡淡掃去。

方才，是海棠抱了被子蓋在自己上。

拉了海棠靠坐在自己旁，薄薄的棉被剛好可以將兩人裹。

“公主殿下，我們還可以從這里出去嗎？”循聲瞥去，海棠懷抱雙膝，聲音低低的。

長寧眼底融了笑意，眼神堅定而有力，輕啟薄：“一定可以的。”

那雙眼睛漾著冬夜里的微，盈盈亮。舊時整理

輕輕的笑道：“這次，我要月亮為我而來。”

丑時，月朦朧。

一太監打扮模樣的下人，急匆匆的進了皇上的寢殿。

“誰？”

龍床上的男子從睡夢中被驚醒，聲音帶了怒意。

只聽那下人聲音急迫：“皇上，

不好了，探子來報，東鄴忽然屯兵十萬在安廬，有…。”

他抬了頭，撇了眼龍床之上。

“啪。”

銀繡線織就的帷帳甩出一方玉石枕。

男子的聲音慌不堪：“快說，到底怎麼了？”

那下人緩了口氣，咬了咬：“回皇上，有開戰之兆。”

安廬雖在東鄴境，但卻臨南齊的楊城。

“好，好，好…”

瞥了龍床之下，跪的戰戰兢兢的太監，男子的語氣越發暴躁，狠狠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朕把神勇大將軍宣來。”

神勇大將軍，沈荊白。

世人皆知，南齊沈家，為南齊簪纓世家，家族子弟世代為將，先帝在位時，便曾與沈荊白的祖父并肩作戰。

而現在的皇上，也與沈荊白的父親有年之儀。

沈家到了沈荊白這一代，在朝中更是無人能及，南齊有一半以上的武將幾乎都出自沈家兵營，沈荊白更是自小雖他父親東征西戰，智勇謀略，無人可及。

良久，晨初起之時，大開的金鑾殿外，有一人自雪中信步而來。

那人著絳紫長衫，肩披一襲雪青狐大氅，一雙桃花眼微微勾起，劍眉斜飛鬢，端的是風流無雙。

方才那太監一路跟隨著他，了殿，忙替他沏了盞熱茶，皇上一個眼神，他退到了殿外，輕輕掩上了門。

沈荊白向著龍座之上，上前兩步，行了一禮：“臣見過陛下。”

聽得淡淡一聲“嗯”，沈荊白方直起了腰來。

白玉茶盞輕茶沿發出清脆聲響，只聽龍座上那人語氣平靜：“東鄴屯了十萬兵在安廬，這事你可知道？”

桃花眼微微瞇了起來，輕輕勾起的角顯示出了沈荊白的漫不經心。

他撇了眼龍座之上：“回陛下，臣不知。”

他的聲音古井無波，在這寒冬時節，卻讓人不能忽略。

皇上緩緩淺嘗了一口清茶，斂了看向沈荊白的眸子，道：“朕問你，你可愿帶兵前往楊城？”

沈荊白薄薄一笑，垂手行禮道：“若東鄴開戰，臣必不負陛下所托。”

停頓一刻，他抬頭，眸深邃：“定大勝而歸。”

沈荊白輕啞著嗓音：“只是…”

皇上手中的作一頓。

他噙上一抹深邃的笑容，角微微勾起，一字一句緩緩道：“只是，臣想從陛下手中求一人。”

“誰？”龍座之上的人，威儀凜凜。

“臣的未婚妻，丞相府嫡，宋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