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這批百姓，韓武回到井口，送阿緹回小院。

翌日，阿緹繼續在城中安百姓。昨夜轉移的那一批人數較多，故而今日街上顯得人煙稀許多。

阿緹扮作老嫗巍巍地走著，路上卻聽到幾個東嶽士兵不經意地談。

“哎，你沒有覺得有點奇怪啊？”

“哪裏奇怪？”

“街上的人了許多，不會都死了吧？！”

“不會吧……這些賤民可都是人質，都死了我們拿什麽掣肘灰鷹軍！”

……

阿緹暗暗皺眉。

不好，還是被他們察覺了，看來得盡快將剩下的百姓轉移。

加快步伐，回到小院。恰好韓武前來送食給，便將在街上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韓武皺眉：“看來今日要將剩下的百姓都帶進地牢中，不能再拖下去了。”

阿緹點點頭：“今夜時間可要提前？”

韓武想了想：“今夜提前一個時辰。”

雖然倉促了些，但這也是迫在眉睫。

是夜。

阿緹依舊帶著百姓朝道趕去，時刻警惕著周圍，百姓們也不敢輕易出聲，靜靜地低著頭跟著走。

終於趕到井邊，韓武還如昨日守在此，見帶著百姓到了，立即開始轉移。

百姓快要轉移完的時候，負責風的兩個士兵突然喝了一聲：“將軍！敵軍朝這邊過來了！我們被發現！”

聞言，阿緹心頭一，驚慌地看向韓武。

韓武神凝重：“加快速度，把百姓轉移走！你們兩個，想辦法將敵軍引開，帶他們繞一圈！”

“是！”那兩名士兵立刻跑出去。

阿緹大約猜得到他們這一去，多半是回不來了，心中更加害怕，但還強忍著指揮百姓迅速進道。

“阿緹姑娘，你也快進去。”韓武道。

“不，我再等等。”一麵將百姓往道中塞，一麵道。

那兩個士兵確實如韓武吩咐的那樣，將東嶽兵馬暫時吸引開，給他們爭取了時間，百姓得以順利轉移。

韓武將阿緹抱進井口，讓下麵的人接住，自己卻沒有下來。

“韓公子！”阿緹用眼神催促他。

韓武搖搖頭：“我得留下來給城外信號，阿緹姑娘，這批百姓就給你了。”

他目堅毅，顯然早就做好了打算，阿緹心中擔憂，但看看後的百姓，隻得咬牙點頭：“我和百姓在地牢等你，你一定要回來！”

韓武點點頭，微微一笑，將井口用石頭堵住。

阿緹點了一火折子，帶著百姓朝地牢深走去。

韓武封住井口後便立即往東嶽軍營趕去，這幾日他已經潛糧草庫安放了火藥，火藥點燃的那一刻，便是灰鷹軍舉兵攻城的時候！

他帶著兩名親兵混軍營，他們的份還沒有傳得人盡皆知，故而潛軍營還不是什麽難事。他們找到早就藏好的引線，點燃後迅速撤退。

之前韓武帶來的士兵都與他匯合，眾人開始撤出軍營。

引線燃盡，隻聽石破天驚的一聲，夜幕中燃起熊熊火，直衝雲霄！

城外，早已化整為零藏於山林各的灰鷹軍將士們再度揚起那令他們驕傲的鷹旗，從山林中湧出，仿佛是瞬息之間集結的鬼兵，齊整列陣於玗檀城下。

火為信，攻城開始。

城中的東嶽守軍沒想到這麽多天那麵退避三十裏外的灰鷹軍旗幟已經帳篷都是掩人耳目的，真正的灰鷹軍潛伏於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隻待時機，便一舉而上！慌之下東嶽守將下令立刻回防城牆，故技重施，綁來百姓，卻發現城中百姓竟然憑空消失，街頭巷尾隻有橫陳的，那些活著的百姓都不知所蹤。

沒有了百姓，又失去了糧草，東嶽陷了四麵楚歌的境地。

好在東嶽在玗檀城的守將腦子還算清醒，知道負隅頑抗下去隻會白白犧牲，僵持了半日後，終是開城獻降。

灰鷹軍進駐玗檀城時，放下武的東嶽士兵遠遠便見坐於高頭大馬上拿到拔的影，他卸下東嶽的盔甲，著一烈紅戰袍，褪去往日裝出來的唯唯諾諾的姿態，恢複了為灰鷹軍統帥的大將之姿，手執紅纓長槍，在灰鷹軍戰旗下傲立。

冷夜一品上將軍，灰鷹軍大將，韓武，竟然早已潛城中！

認得他的東嶽將士皆暗暗捶頓足，恨自己沒有早點發現他的份，才導致了今日的大敗！

韓武下令將全城俘虜暫時收押，待日後，由長公主殿下置。

而後，他親自帶人打開了順天府地牢的大門，大步走進地牢深，全城幸存在百姓都藏於此，灰鷹軍的速戰速決使得他們沒有被東嶽人搶先發現。

“阿緹姑娘！”韓武打開大門，在麻麻地抱在一的百姓中一眼看到了那道消瘦的影，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阿緹回過頭，耀眼的照地牢中，令人生出夜盡天明的希來。紅的戰甲逆著，還帶著剛剛從戰場上回來的肅殺之氣，令人呼吸為之一滯。

早猜到他份不凡，從他拿出灰鷹軍的戰旗的那一刻起便在懷疑，那夜聽到那將士喚他將軍，心中有了答案。

如今他戎裝歸來，如他們之間約好的那般，平安地站在麵前，驅趕走所有的危險。

不由得想起玗檀城失守前，父親的囑托來。

阿緹，你要替爹爹保護你弟弟，保護城中百姓，灰鷹軍在趕來的途中，你一定要堅持到韓武將軍城。

爹爹說的，恐怕就是這一刻吧。

穿過人群，一步一步走向他，最後停在了他麵前。

“阿緹姑娘，你沒事吧？”韓武見額上的跡，想必是穿過道的時候磕到的，他剛手查看，阿緹卻筆直地跪在了他腳下。

“玗檀城順天府尹公孫懷之公孫緹拜見大將軍！”從懷中拿出那枚從不離的府尹印，捧到他眼前，聲音清晰而篤定。

韓武一怔：“你是公孫大人的兒？”

“是，小正是公孫緹。”忍著眼淚，堅定地看著他，“家父知道守不住玗檀城，命阿緹帶著印和弟弟逃出府，等待將軍城，天公有眼，阿緹終於不負父親所托！”

看著堅毅的眼神，可以想象到是懷著怎樣的心在等待他的到來。

韓武接過印，道：“公孫大人民如子，為守城而死，此乃壯烈，我定會稟報長公主殿下，為其正名。”

他手將從地上拉起來，麵帶歉意：“對不起，是我們來晚了。”

公孫緹搖搖頭：“若不是將軍趕來，這全城的百姓都會死在東嶽賊寇手裏，我……”

話還沒說完，子一便倒了下去。

“阿緹！”韓武連忙接住。

公孫緹想保持清醒，但連日的與疲憊，還有弟弟的死早已將得不過氣來，此番戰事結束，便猶如失去了支撐的架子般倒下去，疲憊排山倒海一般襲來。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那人在大聲地喊著大夫，忽然就覺得，此刻就是死了，也沒什麽憾事了。

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是躺在自己的閨房中的，悉的擺設，悉的床幃，忽然覺得有些恍然。

一個丫鬟端著藥推門進來，見坐起，眼中閃過一抹驚喜，轉就往外衝，隻聽喊了一聲：“大將軍，公孫小姐已經醒了！”

瞬息間，公孫緹便看到一道石青的影衝了進來，他換下了戰袍，著尋常裝束，卻依舊遮掩不住骨子裏的英姿霸氣，他這般衝進來，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關切之，瞧得公孫緹臉有些紅。

丫鬟這麽一喊他就進來了，這人難不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守在外麵不？

“大將軍。”對他點點頭。

“大夫說你肝氣鬱結，這幾日你勞過度，需要好好休息。”韓武命那丫鬟將藥端過來，親自端過去給。

公孫緹道：“多謝大將軍，阿緹有個請求還將軍答應。”

“如果你想說將你弟弟公孫安的首帶回來安葬的事，我已經讓人去辦了。”他道。

公孫緹一怔，似是沒想到他看起來魯莽，卻也有心細的一麵，激地點了點頭：“阿緹多謝大將軍了。”

接過藥碗，將藥喝了。

韓武看著：“阿緹，你接下來可有打算？”

公孫緹苦笑：“爹娘和小安都死了，我如今舉目無親，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要如何在這兵荒馬的世道中生活，之前一心想著要怎麽完父親的囑托，本沒有想到自己的將來，如今被他一提醒，倒真覺出幾分前路茫茫的無力。

“那個……若是你不介意的話……”韓武有些局促地撓著頭，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像是輕浮之言，“若是你不介意的話，暫且留下吧，我帶你回襄城安置。”

明明是他向出援助之手，他的神看起來卻鄭重得像是在請求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