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些年無論惜惜想做什麽，他都不顧地替去做。他想在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中竭盡全力對好，幫完心願，無論將來會如何，隻要好好的，他便死而無憾。

他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變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隻有對，是出自本心，說願意跟他一起離開這裏的時候他簡直像在做夢，心的雀躍連他自己都控製不住，他想要了結這一切，然後帶離開這些糾纏不休的恩恩怨怨，他可以帶去沒有人認識的海島，慢慢等變回原來的樣子。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連這個機會都不給他！

“惜惜！……惜惜！別睡，睜開眼看著我！……”他發了瘋一般給輸力，但那些力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沒有多大作用。

惜惜傷得太重，沐千華那一刀刺得很準，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惜惜吃力地抬起眼看著無措的他，想抬起手，卻半點力氣都沒了。

“……月白。”

“我在。”

“月白……”

“我在這。”

一聲聲地喚他，漫無目的，隻是不斷重複喚他的名，那是給他的名字，皎潔明月，初心不改。

數次之後，終於停下了，著他，瞳孔漸漸渙散了：“月白，我想回家……”

的聲音微不可聞，隻有他能聽得見。

他臉上的銀箔麵不知是湊巧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般落下，出一張可怖的麵容，半張臉溫潤如玉，而另外半張臉卻遍布燒傷，猶如一塊舊布，疤痕猙獰，扭曲地爬在他臉上。

眾人不由一愣，東方淩風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師父的真容，頗震驚。

當年家暗衛隨著家失勢遭滅頂之災，一把火燒盡了陸宅，給陸月白留下來眾生難以平複的傷痛，這麽多年他戴著這張麵，江湖上的人以為他是故弄玄虛，但事實並非如此。

他抱著已經停止呼吸的惜惜，雙肩抖不止：“好，我帶你回家。”

他環顧四周，東方淩雲，東方淩風，煞都執劍警惕著他，怕他因絕而發，與他們拚死一戰。

但他久久沒有作——惜惜死了，他也就失去了拚殺的理由，他的命從來就不是他自己的，從陸家被滅門的那一日開始，他就再也不為自己而活。

變故就發生在瞬息間，快到連站得最近的東方淩風都來不及阻止，陸月白已經拔出了惜惜上的匕首，準地刺了自己的要害。

“師父！”東方淩風大驚，想要上前，卻被東方淩雲攔住。

“他一心求死，你過去也沒有用了。”東方淩雲看著陸月白絕如死水的雙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東方淩風咬咬牙，停住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雖然利用我，但我這一功夫都是他教的，無論如何，請你們留他一全。”東方淩風懇切道。

陸月白緩緩靠上惜惜冰冷的額頭，任由自己的生命一點點流逝而去，半點也不覺得可惜。

他這一生啊，從沒為自己決定過什麽，唯有死，是他可以選擇的。他是為而生的暗衛，如今不在了，他也就沒有存活於世的必要了……

他合上雙眼，恍惚間，過去的一切都猶如走馬觀花般閃過眼前，終其一生都令他無法忘懷的，最是鮮豔的畫麵，是那日的府庭院中，開得正盛的紫薇樹下，揚眉淺笑的，一火紅的勁裝，像是剛剛跑馬回來，額上還帶著一些汗水，下分外耀眼，如此恣意爛漫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輝。

那一瞬間，就是他的一生。

……

陸月白和惜惜已然沒了氣息，煞上前試了試他們的脈搏，回頭道：“他們都死了。”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所有人的心都有些複雜，原本想殺了他們之後該是暢快淋漓的，可事實上，他們此刻的心更接近於悲傷——不知因何悲傷，不知悲傷從何而起，隻是眼前死去的二人，仿佛狠狠在他們心上撞了一下。

造這悲劇的人究竟是誰呢，是放不下過往的惜惜，亦或是將惜惜送到冷夜的東方皓夜？惜惜這一生，前十六年都活在萬千寵中，不諳世事，敢敢恨，可權勢之中，怎能容許這樣的子存活？盡痛苦與屈辱，失去了摯的親人，遭了最殘酷的背叛，會恨，毫不意外。

就連沐千華自己，都無法保證倘若是自己來經曆這一切，會不會也和惜惜一樣走上不歸路。

而陸月白，實際上是最可悲的犧牲品，他為了自己的心上人付出了一切，不求回報，不問是否值得，背棄了最初的自己，落得今日的田地。可事就算重新再來一次，又會有不同嗎？不會。

因為這就是陸月白，即使重來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他還是會選擇為惜惜和的海深仇而活。

家的仇其實已經報了，東方皓夜死了，紀嫣死了，七國大戰，沒有一個國家能幸免，所有害過家的人都得到了懲罰，的執拗導致了這一切，可沐千華不得不說，憑一己之力掀起七國混戰，惜惜做這一切，確實令人驚歎。

不過這並不代表後悔親手殺了惜惜。

看著那二人的，沐千華了眉心：“安葬了吧。”

生前無論做了多錯事，人都死了，這些恩怨也該告一段落了。

吩咐萱芷宮中安的暗衛，將陸月白和惜惜的首帶離皇宮，尋一僻靜山林安葬。

“皇後娘娘！您快來看看清影！”煞忽然一聲，沐千華吃了一驚，回頭一看，隻見清影背上全是傷口，奄奄一息地躺在牆。

“清影！”沐千華慌了神，大喝道，“去請太醫過來！讓所有的太醫都到萱芷宮救人！”

……

清影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已經躺在萱芷宮中，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在這為診治，趴在床上，背上火辣辣地疼。

聽見太醫說，那一鞭十分嚴重，背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看不到後背，但也能想象一二，敢保證，自己現在的狀況絕對比自己想象中糟糕得多。

“你們盡力醫治，先把人救回來，別的什麽都不用管，需要什麽藥材直接從本宮庫房中取，救不回，你們也不用再回太醫院了！”沐千華真的了怒，勒令太醫必須救回清影。

清影笑了笑，掃了四周一眼，看到煞站在門外一瞬不瞬地看著屋的況，但凡有什麽三長兩短，他定是要第一個衝進來的。

極見這個總是嬉皮笑臉的家夥出張的神，清影心頭不一。

太醫們進來了，見清影清醒過來了，他們趕給喂了一碗參湯，以免一會理傷口的時候撐不住這口氣。

“清影統領，你且忍一忍，我們需要理你背上的傷口。”一個太醫道。

清影點點頭，抓了手邊的枕頭。

太醫取來剪子，小心翼翼地剪開背上的，將傷口出來。這些被倒刺豁拉開的傷口比他們預想中還要可怕，混雜著鞭痕，如蚯蚓般在背上盤踞，有幾道傷口深得幾乎可以看到骨頭了。

他們將摻了藥的清水端過來，給清洗傷口，以免傷口因沒有及時理而潰爛。水中的藥對清洗傷口時極好的，但塗在傷疼得不得了，清影忍得渾發抖，宮恐咬傷自己的舌頭，忙將帕子塞進裏。

煞在門外看得心驚跳，一個沒忍住衝了進來握住了的手：“別怕，我陪著你。”

不知是不是太疼了，清影覺得他的聲音溫得不像話，令不由自主地握住他的手，繼續忍耐下去。

太醫終於將傷口清洗完，清影也幾乎虛了。

沐千華守在一旁，神繃，手心都快摳出了。

“快把藥抹上！”命人取來了最好的藥膏。

太醫喏喏地接過，小心翼翼地替清影上藥。

“殿下，傷口暫時理好了，但最關鍵的還是在今夜，清影統領的傷勢很重，熬過了今夜，才能繼續醫治。”太醫道。

是夜，清影如太醫所言發了熱，高燒不退，趴在榻上一直在說胡話，沐千華吩咐下去給清影用最好的藥，自己也一直守在榻邊。

“皇後娘娘，您去歇著吧，這裏有我。”煞替清影換了帕子額。

沐千華搖了搖頭：“還是我守著罷，我知道你對清影的心意，但畢竟男有別，若是能過去，你們的事我一定替你們做主，現在你先出去罷，一有消息我會派人通知你的。”

煞雖放心不下清影，但沐千華所言不無道理，他留在這能做什麽呢，的傷滿背都是，他總不能了的查看，夜裏若要降溫，他也不方便。

權衡之後，他點了點頭：“如此，辛苦皇後娘娘照顧清影了，我守在偏殿，若有事，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