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契苾沙門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惡夢，他從來不知道一個將領的攻勢能夠凜冽到如此地步，若是之前，他還會以爲是語白，現在是現在……以他曾經與家軍數年的戰經驗來看，語白行事溫和，凡事都會爲自己留一條後路，所以，語白從無敗績。

可是現在！

眼前這個看起來纔不過十餘歲的年，卻是步步殺機，彷彿不將敵人徹底毀滅絕不會罷休。這樣的戰法極其危險，因爲稍有不慎，就可能換來兩敗俱傷的下場。可若一旦勝了，那麼就絕無可以讓對方反轉戰局的可能。而此刻，契苾沙門正面對的是這樣的局面，他被制住了，徹底的制了，無可翻。

契苾沙門力地抵抗著，恆山關早已在西戎的囊中，易守難攻，他相信，只要再多守一會兒，對方必將後力不足！然而他沒有注意到，蕭奕雙脣微，說了四個字：“第三回合。”

蕭奕一揚戰旗，一支不知何時潛飛霞山的銳部隊，突然出來，他們就好像一鋒利的長刀，向著敵人盡皆斬去……

契苾沙門的手不由一抖，手中的戰旗落在了沙盤上。

他呆呆地看著這一切，過了許久，才說道：“……我輸了。”

這句“認輸”一說出口，底下一片靜默。

蕭奕不滿地輕哼一聲，極其囂張地說道：“要認輸早說啊，真是浪費時間。”要不是現在在大庭廣衆之下，他真想立刻找臭丫頭去討賞。

契苾沙門沒有說話，倒是底下的察木罕臉一變，直接跳了起來說道：“契苾將軍，你在說什麼呢？”

契苾沙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複了一遍，“我輸了！但……”他目凜冽地瞪著南宮玥，心中的不甘與憤恨騰騰地冒了來：他竟然輸給了一個小丫頭，一個盲戰的小丫頭！

契苾沙門的眼睛通紅，大吼道：“重新再來！我不服！”

蕭奕冷冷地看著他，手指已經在了劍柄上，腳步看似不經意地擋在了南宮玥的前。

“呵呵。”書案前的南宮玥發出一聲輕笑，緩步走上前來，行走間就連的玉佩都不見晃，“重來？契苾將軍著實好笑。”

“有何不可？”

南宮玥眉眼彎彎，不倨不傲地說道：“……那就請契苾將軍把恆山關還於我大裕。恆山關這一戰，大裕和西夜重來一次如何？”

底下傳來抑的悶笑聲，就連皇帝都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只能用輕咳來掩飾。

契苾沙門臉暗沉，但顯然南宮玥沒準備給他毫臺階，輕笑一聲說道：“戰場之上，勝即是勝，敗即是敗，豈有推翻重來之意？契苾將軍領兵打仗二十餘載，難道連這也不懂嗎？”

契苾沙門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拳頭被他得“咯咯”作響，但南宮玥並沒有怕，因爲蕭奕正站在的側。

這時，坐在上首的皇帝開口了，“玥丫頭，我大裕乃禮儀之邦，西夜遠道而來是謂客，你不可無禮。”雖是輕斥之言，但皇帝的臉不要板得這麼假，就更有說服力了。

皇帝雙目帶笑，讚賞的著南宮玥。

方纔白慕筱彩的劍舞確是給了西戎使者一個下馬威，給大裕爭回了些氣勢，但是南宮玥卻是真真正正地在沙盤上以無可爭議的謀贏了契苾沙門，這一戰著實漂亮，勝得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與之相比，那場劍舞也不過只是舞而已，只能算是小乘……

“是搖冒昧了。”南宮玥說著，向契苾沙門福了福說道，“搖只是閨中子，見識有限，若有冒犯，還請契苾將軍恕罪。只是有一言，搖不得不說，我大裕名將輩出，皇上仁慈，不願百姓遭戰火屠戮，這纔想與西夜好而已。而非我大裕不如西夜！”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擲地有聲，眸中著一抹毅然。

皇帝暗暗點頭，在心中讚道：說得漂亮！

“大裕皇帝。”察木罕不快地說道，“這是在挑釁我西夜嗎？”

“西夜使臣此話何解？”原駙馬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大裕的芳筵會素來便是世家姑娘公子展示才藝之所在。搖郡主不過是與契苾將軍比試了一場，在皇上皇后和長公主面前展示了的才藝。又何來挑釁一說？”

察木罕冷著臉，怪氣地說道：“哼，大裕人果然難言善道。不知道大裕在戰場之上是不是也如你們皮子這麼利落。”

皇帝臉一變，被小小的西夜使臣迫至此，他爲一國之主，又怎可能毫不在意？只不過是不想再挑起戰而已，可是，這不代表著，他就能夠容忍被一次又一次的挑釁。

皇帝的臉板了下來，帝王之威展無疑，語氣無波的說道：“戰場之上如何，契苾將軍不是已經領教過了？我大裕雖想求和，但若西夜不願，那勉強也沒意思，我們再戰一場又有何不可！”

氣氛瞬間抑了下來。

與西戎之戰，爲著是戰是和，朝堂之上多有爭吵，而朝堂之下，世家公子們也或多或的被父輩們帶著討論過這個問題，可無論他們此前的觀點如何，現在面對如此倨傲囂張的西戎使臣，他們誰也無法忍耐下去。

沙盤一戰，契苾沙門的慘敗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雖只是沙盤演練，作不了數，可是，這也代表了西戎並非是不可戰勝，即然如此，爲何要和？連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都能毫不畏懼的與之一戰，男兒自當保守衛國，否則豈非連姑娘都不如？

因而皇帝這“戰”字一出口，無論出文臣，還是武將，那些年們盡數看向察木罕，戰意盎然。

眼見如此，察木罕不有些底氣不足，這時，就見契苾沙門走了過來，向他搖了搖頭。

他們本想趁著這芳筵會來試試大裕皇帝的底線，可是現在，大勢已去。

察木罕不免有些失，但他到底是使臣，神掩飾的極好，以標準的大裕話說道：“我和契苾將軍來此，是爲兩國和親而來，自然是希兩國永久和睦。今日這芳筵會著實痛快，大裕的姑娘們果然多才多藝，想來，皇帝的公主也一定不會遜於他人吧。”

二公主臉一變，大裕使臣會到芳筵會本就是始料未及的，事到如今，難道真要去和親不？都怪南宮玥那賤丫頭，自己要出風頭不說，還要連累到！二公主下意識地向張妃，眼中盡是恐慌，張妃向搖了搖頭，示意著稍安勿。

西戎使臣即已讓退，皇帝也不再咄咄人，畢竟兩國都爲了求和。

雙方又再寒暄了幾句，察木罕和契苾沙門終於提出了告辭。

皇帝沒有挽留，直接向著韓凌賦吩咐說道：“三皇兒，你去朕送二位使臣回驛站。”

韓凌賦本正用欣賞的目著白慕筱，聞言忙躬道：“是父皇！”

察木罕和契苾沙門將右拳置於前，以西夜的禮節向皇帝行了一禮，這纔在韓凌賦的引領下，離開了水榭。

兩位西戎使臣的到來讓整個芳筵會的氛圍被破壞怠盡，哪怕現在他們走了，也已經無法彌補了，餘下的幾位姑娘公子們匆匆表演了才藝，但有南宮玥珠玉在前，他們誰也無法越過，於是，最終由南宮玥和蕭奕拔得了頭籌。

雲城送上了早已準備的好的禮，兩人皆是玉佩，這玉佩是從同一塊整玉而來的，玉質極佳、雕功又好，雲城本想靠著作弊留給自家的兒子和南宮玥，現在只能便宜了蕭奕。想到這裡，雲城又一次覺得實在太對不起兒子了……

芳筵會就這樣匆匆落幕，公子和姑娘們一一向著貴人們行禮後離開，不多時，清雅的水榭變得空空。

南宮玥沒有走，而與同行的南宮琤等人已經在的示意下先行回府。

皇帝的目在和蕭奕的上來回掃了一遍，雲城見狀，揮了揮手，讓丫鬟們盡數退開，自己也隨著駙馬一起退了下去。二公主雖然想留著，看能不能找機會讓皇帝賜婚，可張妃顯然比理智的多，拉上也跟了下去。

只有皇后伴著皇帝留了下來。

皇帝一直沒有開口，一開始，他也爲了南宮玥的勝利而有些意外，可是，待冷靜下來後想想，一個出生士林之家的閨中子，又怎麼可能會懂得沙盤？哪怕因著一時間興趣看過一二，也絕不可能贏得了征戰沙場二十餘年的西戎大將！

這一戰，絕非南宮玥所爲。

而事實上，除了南宮玥外，真正面對沙盤，面對契苾沙門的其實是蕭奕！

皇帝還記得老鎮南王當年便極兵法謀略之，莫非這蕭奕已盡得他的真傳？想到這裡，他充滿了懷疑的目不由的停在了蕭奕的上。

這蕭奕平日裡一副懶散的樣子，就連差事也不肯好好去辦，難道全是裝出來的？如果真是這樣，那該是多深的心機啊……

“玥丫頭。”皇帝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說話了，聲音中不帶一緒的說道，“方纔與契苾沙門的沙盤一戰到底是怎麼回事？”

南宮玥上前一步，屈膝跪下，不卑不地說道，“玥兒不敢欺君，玥兒的確不懂沙盤……”

皇帝的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真是蕭奕……自從蕭奕兩次救了他以後，他便將蕭奕視爲子侄，再無猜忌。此時，他真切的希蕭奕沒有在哄騙他。

南宮玥斂目說道：“……這是安逸侯爺之計。”

“安逸侯？”聽聞不是蕭奕，皇帝先是鬆了一口氣，隨後才記起安逸侯是誰，“語白？”

“確是。”南宮玥微微點頭，不急不緩地說道，“安逸侯爺讓人送來一個錦囊，玥兒僅僅只是依錦囊之計而行。”

皇帝前傾，問道：“那錦囊呢？”

“已毀。”南宮玥坦然地說道，“玥兒乃閨閣子，豈能私自留下外男之？在看過之後，便置於火盆毀了。但安逸侯爺正在王都，皇上儘可召他一問。”

皇帝眼睛微瞇，說道：“懷仁，宣語白。”

“是，皇上！”劉公公應了一聲匆匆去辦。

“玥丫頭，你先起來吧。”皇帝的聲音放緩了許多，看向與蕭奕的眼神也和了許多，並說道，“你今日並無過錯，還有大功，無須跪著。”

南宮玥謝恩後起，站在了蕭奕的旁。

以他們二人對皇帝的瞭解，自然知道，皇帝必然會懷疑，懷疑與蕭奕聯合起來矇騙於他。

語白同樣也知道這一點，因而也命百卉轉告說事後儘可告訴皇帝是他所謀劃。若非如此，南宮玥也不會輕易向契苾沙門發起挑戰。畢竟，蕭奕爲質子，要得到皇帝的信任並不容易，而一旦了帝寵，他在王都將會步步艱辛，就如同前世一樣。蕭奕已經很艱難了，無論如何南宮玥都不願意連累他。

不多時，語白到了。

正在孝期的他穿著一青素服，墨的長髮只以一木簪束著，他的臉有些蒼白，如玉的面上幾乎看不到。

語白進水榭後，目不斜視地走到前，行禮道：“臣語白參見皇上。”

“免禮平。”見語白虛弱的彷彿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皇帝連忙讓劉公公把他扶起來。

語白眉目溫潤，就連聲音也讓人如沐春風一般，“皇上放心，臣無事。”

皇帝微微頜首，直截了當地問道：“語白，與西戎使臣的沙盤比試，可是你所謀劃？”

“是臣。”語白聲音溫和的回答道，“臣知西戎是爲何而來，不願見其如此囂張，將我堂堂大裕踩於足下！以臣對西戎的瞭解，他們慣會得寸進尺，大裕退一步而步步退，直到退無可退。故而纔想讓搖郡主打下他們的氣焰，讓他們不敢有非份的要求。”

皇帝一臉的驚訝，口而出道：“語白不在此間，只憑區區錦囊便能贏了契苾沙門？”

語白含笑道：“臣與西戎征戰數年，對他們的戰瞭如指掌，契苾沙門不足爲慮。”

皇帝欣地著他，嘆道：“古有臥龍不出草廬而知天下事，語白有臥龍之才，深居於府卻能掌控戰局，真乃我大裕之幸！”過了一會兒又憾地說道：“只可惜，朝中並無如語白這樣大將可用，以至於西戎步步近。語白，你可願意出仕？”

語白垂手而立，他的眉眼溫潤如玉，清然道：“臣還在孝中。”

皇帝直視著他說道：“朕可奪。”

他後悔了，他真的很後悔，若不是因著佞之言，親手斬雲如焰這條臂膀，又怎會被西戎迫到如此地步！

“咳咳。”語白咳了兩聲，搖搖晃晃的，似乎快要站不住了。

南宮玥眉梢微挑，爲語白治療了這麼久，自然知道語白雖因舊傷無法與正常人相比，但也不至於會虛弱到這種地步。顯然，他只是不願意出仕而已。

果然，就聽語白苦笑著說道：“臣的已不可能再帶兵出征了……能在沙盤上贏了契苾沙門，讓他們不敢再趾高氣昂，視我大裕爲無，臣已經心滿意足了。”

皇帝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纔出聲道：“那你爲何要選擇玥丫頭來替你贏這一局。”

“投名狀。”語白輕言道，“臣知搖郡主醫高明，只是郡主份高貴，臣不可貿然前去請診，只能如此迂迴。”語白說著，面向南宮玥，態度謙和地行了一禮道，“還郡主能爲我醫治。”

南宮玥面上故作訝，下意識地看向了皇帝，似是在徵求皇帝的意見。

皇帝此時已經完全釋然，再無半點懷疑，連忙囑咐南宮玥說道：“玥丫頭，語白乃是朝廷功臣，你自當全力爲其醫治。”

“搖遵旨。”

南宮玥福，微垂的睫遮住了眼簾。

自那日扶靈後，也爲語白診脈過兩次，但都是在清越茶莊，這樣一來到底不便。語白曾提起，他會想辦法，沒想到，想的居然是這樣的主意。

如此一來，倒是在皇帝面前過了明面，以後倒也方便了許多。

蕭奕一臉不爽地瞪著語白，心想：小白真狡猾！

－－－－－－題外話－－－－－－

蕭奕：小白又出風頭了，不開心！

南宮玥：乖。

蕭奕：喵～～

謝訂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