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長安臉上都掛著笑，力像用不完似的，明明看起來已經很累了，看到客人進來，還是立馬就神采奕奕地親自去招呼。

在店里打工的大學生米婭忍不住悄聲問：“我說，這是怎麼了？有什麼好事兒發生嗎？”

另一位咖啡師阿元頭也不抬地答道：“晚上要去看電影。”

“看電影值得這麼開心嗎？”

“先生陪一起去。”

“那也不至于這樣啊，”米婭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男朋友每個星期都陪我看電影的，有時候我都不想去，影院里一待兩個小時悶都悶死了。”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什麼什麼……什麼樂？”

阿元搖搖頭，把剛做好的一杯卡遞給：“去，端給3號桌，然后幫忙招呼客人點單，換長安回來做咖啡。早點做完，早點打烊。”

早打烊，意味著可以早點下班，米婭忙不迭地去了。

夕西斜，眼看已經沒什麼客人，長安忍不住又看了一次表，生怕錯過了電影開場的時間。

阿元接過手里的拉花杯，說：“剩下的就給我們，你先去吃點東西，然后就直接去影院吧，別遲到了。”

昨天他還教過長安選片買票，最近的影院不過離這里兩個街區，他知道跑去買了晚上六點半的場次。

長安搖頭：“我做兩個牛堡帶去跟敬之一起吃，他也一定來不及吃飯的。”

“那你就去做漢堡，這里有我和米婭看著。”

“嗯。”

米婭招呼完最后一位客人，就折回料理間打算做清潔，卻發現長安還在熱食區忙碌，于是好奇地探頭過去看。

長安把烤好的牛切片，一片片鋪在面包上，撒胡椒和鹽粒，再鋪蔬菜和蛋片。牛是事先腌漬過再烤箱烤出來的，為了味，還很有耐心地把質錘松，跟一般快餐店里千篇一律的冰凍餅口完全不同。因為本比較高，現在每天也只是限量推出，難得看到做一回。

米婭問：“你在做什麼呢？沒有客人點這個呀？”

長安回頭朝笑笑：“我做給敬之吃的，他吃牛。”

米婭撇了撇，并不在意這東西是給誰吃的，但料理間只要還在用，就沒法做清潔。本來還以為今天可以早下班來著。

長安覺到一直站在后不，再回頭看到手里的抹布才反應過來，對道：“你先回去吧，今天我來打掃。”

咖啡店的清潔工作特別麻煩，按規矩是由資歷最淺的新人店員完，米婭來了之后，這名副其實的臟活累活就落到了上reads;。但每天要回大學城，離這里還有些距離，長安時常好心讓先走，反正小店本來就缺人手，前前后后都是他們三個人忙碌著，誰多做一點做一點也沒關系。

米婭歡天喜地地換了服就跑了，阿元說：“你又讓先走？哪有老板像你這樣的？”

長安低著頭笑：“我不是老板啊，我只要跟你們一樣就好了。”

跟他們一樣，跟普通人一樣，這樣算不上愿的愿對來說都那麼難。

阿元別開眼：“電影不等人，你別耽誤了。我今天也有點要事得跑一趟，不能留下來幫你。”

長安連忙擺手：“沒關系沒關系，你先回去吧，我能做好的。”

還有十分鐘才六點，手里的漢堡已經做完，把它們包好放進紙袋里，就只剩最后的清潔打掃了。

門上的風鈴嘩啦啦響，有人推門進來，長安以為是阿元忘了拿東西又折回來，沒想到一抬頭看到陌生的男人面孔。

黑的衛，黑的鴨舌帽，臉上戴著黑墨鏡……完全看不清面孔，但長安對他有種奇怪的悉。

“請問……”

“一杯咖啡。”男人抬頭看了看點單面板，指著今日特咖啡說，“就這個。”

他付了錢，徑直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等咖啡上桌。

長安愣了半晌，有點慌地跑過去，解釋道：“對不起，我們今天已經打烊了。而且……而且特咖啡我們一天只做12杯，現在已經沒有了。”

男人笑了笑。他角上挑的樣子很好看，話里卻帶著奚落：“沒想到這麼小的店，也搞營銷？”

長安不知道什麼是營銷，今日特□□為是冷滴萃取的所以做來很慢，一天就只能做那麼幾杯。要在平時，這時候愿意為他再做一杯，多費點時間沒什麼。可是今天不行，約了敬之看電影，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把他剛才給的錢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急急地說：“真的很對不起，你、你明天再來吧？”

“我現在就想喝咖啡，為什麼要明天來？”男人下朝大門方向一努，“你們門上還掛著營業中，既然打開門做生意，把客人往外推，這樣不太好吧？”

一定是剛才米婭他們走的時候忘了把已打烊的牌子給翻過來了。

長安真不是生意人，不懂應付這樣的狀況，阿元米婭他們在還好些，此時此刻一個人面對并不好相與的客人，焦慮又無措，心里又惦記著電影是六點半開場，不好讓敬之等。

那男人看都快哭了，不由好笑：“我只不過到咖啡店里點杯咖啡，至于讓你這麼為難？”

“不是，今天真的不行……明天你來，我請你喝。”

“如果我一定要今天喝呢？”

他臉上的墨鏡遮住了眼睛，神模糊，卻是不容拒絕的姿態。

長安像是被他說服了，回到料理間，抓了一把咖啡豆手工磨，準備做一杯冷萃。想的很簡單，覺得這位客人一定是真的想喝才會這麼堅持的，就像這個店是堅持要開的，努力了那麼久，的確不應該把客人往外推。

也就像爸爸和敬之，不能把生了病的人拒之門外一樣。

就算遲到，敬之也一定不會怪的吧？

時鐘指向六點半，一杯冷萃咖啡做好，長安也勉強把打掃工作做完了reads;。想把咖啡端過去，卻發現角落的桌邊一個人都沒有。

端著咖啡推門出去，繞了一圈才看到那個穿黑服的男人站在街角煙。他個子很高，揚起臉吐出煙圈時，幾乎只能看到他下顎的線條。

天再暗一些，他大概就要跟周圍的夜融為一了。

長安鎖上門，抓著來不及扣好的大襟口跑過去，把咖啡遞到他手里：“你的咖啡……今天真的對不起，下回再來，給你打折。”

“不是請我喝嗎？”

“嗯，請你喝冷萃，其他的給你打折。”

長安被他夾在指間沒有熄滅的煙嗆得直咳嗽，快步要往街對面去，卻又忍不住回頭提醒他：“不要煙了，對不好的。”

男人笑了笑，看著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才饒有興味地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

長安幾乎是小跑著趕到影院門口，不敢靠口太近，害怕被人裹挾著往前走的那種覺，也怕錯過駱敬之。

只遲到了十分鐘，但場的時間早就過了，拿著電影票跟肩而過的或者一家三口其實都不是跟看同場的人，卻還是長了脖子于人來人往中尋找悉的影。

以為駱敬之會在門口等的，兩張票都在這里，他不會自己進去，所以當來遲了不見他人的時候，就猜測他會不會是等得不耐煩先走了。

等了很久，影片開場也至半小時了，才想起來可以給他打電話的。

心里忐忑，又有一難言的委屈，想好了要怎麼跟他解釋，可他的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只好不停地給他打，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自掛斷了，又再撥過去，不知打了多次，電話終于接通了。

駱敬之淡淡地喂了一聲，長安生怕斷線，連忙問：“敬之你在哪里？我在電影院門口，沒有看到你。”

“今天有危重病人搶救，我剛下手臺。”

他聲音里還帶著疲倦，長安知道不該這時候跟他鬧脾氣，可還是忍不住說：“你答應過今天陪我看電影的……”

“我說的是如果能按時下班的話。”他并不覺得愧疚，只覺到累，“我還要寫病歷，今晚病人沒事我才能回去，你自己先睡。”

電話就這樣斷了，長安卻不肯走。坐在椅子上，還抱著傻氣的、最后的一點希繼續等，電影還沒結束，說不定他會來呢？

直到電影散場了，沒法再等下去，才不得不起離開。

外頭起了風，看起來是要下雨的樣子，長安沒帶傘，又不知道該到哪里去，走著走著，又回到了咖啡店門口。

這才發現，影院離的小店真的很近，如果他們不是那麼早打烊，現在應該會有很多客人過來。

腳步沉沉，腳像是帶不似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索著鑰匙，卻看到旁邊花圃邊一點星火忽明忽暗。

剛才那個男人竟然還在，手邊的咖啡杯已經空了，指間的煙卻還沒有燃盡，仿佛剛剛過去的兩個小時于他也是定格的——他無可去，也哪里都不打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