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蹙著眉，卻沒有不耐，只是提醒，“我們離婚的事要暫時瞞著你爸媽, 所以你也不要大張旗鼓地讓其他人知道, 世上沒有不風的墻知道嗎？”

長安點頭，那模樣太乖巧，駱敬之心底的不忍擴大了, 甚至想要手去的發頂的發。

“傷口……好了嗎？還疼嗎？”

長安心里又是一揪：“不疼了，我昨晚還洗了澡。我自己洗的, 沒讓王嫂和媽媽幫忙。”

乖囡囡。他應該像爸媽那樣贊一句的，最終卻只是握了握綿的手, 說：“對不起。”

長安的眼淚落下來, 他想抬手幫，卻剛好抬起頭來, 他只得又收回手。

“馬上要過新年了。”長安吸了吸鼻子，說，“爸爸要出院回家過新年，媽媽說想一家人一起出去玩玩, 你……能回來嗎？”

“嗯, 我知道了，我會盡量調班回來，陪你們一起去。”

他明白陳玉姣的用意，殷奉良時日無多，帶出去走走看看才不算虛度。既然要瞞，他們就還是得做出一家人的樣子，他需要配合長安一起演戲。

太懂事，本來以為提出離婚后會大哭大鬧，像那天在病房時的表現一樣，本不可能瞞天過海。沒想到這麼平靜，這兩天甚至都沒有主聯系他，反倒讓他不安。

那天在病房里的歇斯底里仿佛只是他的幻覺。

代完要代的事，駱敬之心里并沒有如釋重負的覺，但他也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于是起離開了。

長安隔著窗戶看他走到馬路對面，想起他說前幾天開車發生事故，連忙推門跑出去。

對面街邊停的車很陌生，但車旁站的人認識，是高薇高醫生。拄著拐杖，行不便，但還是在旁邊的便利店買了兩瓶飲料遞給駱敬之。他接過來，似乎說了兩句什麼，才地扶上車，自己坐上駕駛座。

“怎麼了，怕他又開車出事，特地跑出來提醒他？”左時的煙完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后，把的大搭在肩上，“也不套件服，這樣很容易冒。”

長安還有些愣愣的，也忘了跑出來站了多久，直到那輛陌生的車看不見了，才回頭一個字一個字問左時：“高醫生為什麼會跟敬之在一起？”

那輛車是的嗎？敬之為什麼不開自己的車？的又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為了接送方便吧，駱敬之的車子出事故那天是開的。”

他一下子解答了所有疑問，可惜長安好像還是不明白，大眼睛一直看著他。

“你就從沒想過嗎？”左時覺得有點可憐，“他在跟你結婚之前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是高薇。”

真相雖然很殘忍，總是要一點一點讓知道的。

得知真相和一輩子被蒙在鼓里，還真說不清楚哪個更幸運。

長安呆住了，是啊，怎麼就沒想過，駱敬之不是一張白紙，在之前，他可能是喜歡過別人的。

那為什麼他們又會結婚呢？結了婚又離婚……今后他恢復自由，是不是就會跟高薇在一起了？

…

長安心不在焉，店里的生意卻沒影響，反而越來越好了。年關將至，工作的人們越發散漫，聚會的人也更多了，的小咖啡館里常常坐得滿滿當當。

有中學生來店里做作業，兩張桌子拼起來，各點一杯飲料就打發一下午，因為喧嘩的聲音太大影響其他客人，被米婭說過一次。第二天又來了，這回長安親自把飲料端過去，請他們安靜一點。

十六七歲的年，已經學會奉違，上答應說好，回頭就湊在一起嗤嗤嘲笑的缺陷。

小白癡這樣的字眼飄進耳朵里，長安敏地轉，其中膽大的一個年站起來：“我要的是熱可可，你這給我的是什麼，這麼苦？”

長安接過來，聞了聞，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飲料都是親手做的，但這幾天的確出過好幾次錯，自己也不確定這杯可可出了什麼狀況。

“你不信啊，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味道不對就給我們退掉，換一杯。”

長安毫沒懷疑有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味道是有點怪，更怪的是這幾個年突然都哈哈大笑起來。

“再喝呀，再喝一口……哈哈哈，你看的樣子，太好笑了。”

長安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被他們笑得心慌，全的都往臉上沖。就在這時，手腕被人拉住，同時聽到左時的聲音說：“別喝了，把杯子放下。”

乖乖聽他的話，大概是他迫太強，那幾個年也被嚇得噤了聲。

左時把拉到后，手臂往桌上一撐，高大的影籠住那幾個孩子，沉聲道：“剛才是誰往飲料里放的墨水？”

原來那可可里有墨水？竟一點都沒發覺……

幾個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吱聲。

左時不笑也不怒：“都不承認？那我們就報警理，或者從后門出去，讓我揍你們一頓。”

一聽要打架，長安連忙扯他角。他卻回頭說：“沒關系，他們都這麼大的人了，經得住打的。”

當然不管是挨打還是報警，都不是這幾個孩子愿意承的。他們只知道這小店有位低能的老板娘，卻沒想到會惹上左時這樣的“瘟神”，一時都慌了手腳。

長安還拽著他的角，左時終于改了主意：“不想挨揍也可以，你們把這杯可可喝完。”

杯子里的飲料這會兒怎麼看都泛著可疑的黑，為首那個膽大的年卻趕端起來喝了一大口，旁邊幾個完全嚇傻了的就這麼怔怔看著，到他實在喝不下去了，才趕幫忙喝。

每個人上都一圈淡淡的黑，長安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剛剛笑什麼，想必現在也是這個稽樣子。

左時收拾完那幾個小混球，發現長安躲在洗手間不肯出來。他曲起手指敲門：“長安，開門，是我。”

長安伏在水池邊，對著墻上的鏡子清洗，得角都發紅，才勉強把墨的黑印記洗掉。

想起跟左時去南城酒家吃飯偶遇駱敬之那一次，上沾到草莓醬還渾然不覺，也一定是像今天這樣可笑。

“長安，開門，不然我就撞門了。”

只好把門打開了，一手還捂著，不想讓他看到。

他拉開的手：“洗干凈了，疼不疼？”

搖頭，反倒擔心：“那幾個學生……喝了那麼多墨，會不會死？”

“放心吧，死不了。”左時笑笑，“他們那樣的，多喝點墨水才好。”

“我是不是很笨？”長安到沮喪，在自己的店里也被人這樣耍弄。

“你要弄清楚一件事，”左時很認真地說：“做錯事的人是他們，不是你。”

永遠不要用他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長安眼里的淚還沒有退盡，左時在旁坐下，說：“駱敬之帶來的那份離婚協議沒有問題，很公允，你可以簽字。”

幾乎是凈出戶，倒是很想得開。

長安沒說話。他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想法？”

卻又搖頭。

“沒關系，你有什麼想法可以跟我說，我知道了，才能幫你。”

長安整理了下心緒，卻只問他：“敬之真的喜歡高醫生嗎？”

“我不知道。”

“那高醫生呢，喜歡敬之嗎？”

左時看著，眸深不見底：“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歡。”

“我害怕……”從來沒有這麼不安過。

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能占為己有，這樣的道理還懂，所以才特別惶恐——不止是對現在和未知的將來，還有不可追的過去。

左時知道指的是什麼：“長安，這個世上每個人活著都有自己的目的，駱敬之是這樣，高薇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所以你不用覺得疚。”

似懂非懂：“那你呢，左大哥，你也有目的嗎？”

“是啊，我也有。”他笑笑，“所以你的朋友齊醫生才會覺得我也不是好人。”

“不不，你是好人，你是最好最好的人了。”

左時心頭微微一：“為什麼，就因為我幫你？”

長安低下頭：“你救過我的命，教我坐公車，還帶我去夜市；去醫院的時候也陪著我，還給我買了新的拖鞋……”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你還趕走了欺負我的人……他們上黑漆漆的，很好笑。”

原來報復得逞的快，也能夠會。

左時安靜地聽說完，在腳邊蹲下。他發現自己還是最喜歡這樣蹲著跟說話，可以看到額頭發際的那個桃子尖尖。

“那些都不算什麼。”他拉過一只手包在手心里，“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有過一個妹妹？你跟長得不像，但有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把你當是。如果將來……我是說如果，你發現我對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請你不要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