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左時你回來了？”桃花眼如蒙大赦, 跳起來一邊迎上去, 一邊對長安道, “哎, 你看你看，你的左大哥回來了，你別哭了啊, 別哭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 另外幾個人也不敢吭聲了, 都靜靜地看著左時。

“你們怎麼了？”

他一臉平靜卻殺氣騰騰的模樣太嚇人，沒人敢接話, 還是桃花眼著頭皮解釋：“沒什麼啊，我們真沒做什麼，就開了兩句玩笑……”

男人的玩笑時常都帶點葷段子，他們周圍的人聽了也就一笑而過，有的甚至比他們還能說, 誰知道長安這樣就哭了。

左時沒理他，把手里的東西咚的一聲隨手丟在地板上, 鞋子也沒換, 就徑直走過去，拉住長安的手道：“為什麼哭，他們欺負你了？”

長安搖頭，指著桌上已經看不出裝了什麼的飯盒，斷斷續續地說：“……我要帶給你的東西，都被他們吃了……”

左時一眼掃過去，旁邊的人天的天，剝指甲的剝指甲，仿佛長安說的事跟他們無關。

左時不跟他們計較，飯盒也不要了，拉站起來：“走，我們到店里去。”

這里鬧，就由他們去鬧吧！

長安被他拉著，走過兩個街區，到咖啡館門口，樓上的燈依然亮著。

“我……剛剛來了一趟，燈亮著，還以為你在。”

“本來是在樓上，結果你也看見了，朋友來了，就回去招呼他們，想晚點再過來的。”他推開門，“進來吧，外面冷。”

其實不冷，長安把手從左時的大口袋里拿出來，他的溫一直熨暖著，而居然到門口才發現。

咖啡館里的桌椅和料理間的設備都蓋上了塑料布，這樣不至于被二樓改造落下的塵所污染。短短幾天，一樓二樓之間已經搭起樓梯的雛形，墻角還擺著鉆孔的工和水泥石灰。

“上來看看吧。”左時朝手，“樓梯還沒弄好，小心一點。”

的手又回到他的手心，由他牽著一步步走上樓。

二樓有一副舊的窗簾擋住了日，顯得比較昏暗。左時到窗前嘩啦一下拉開，長安抬手在眼前擋了一下才睜開眼：“就是這里？”

“嗯，現在還有點，等節后再來看，應該就差不多了。”

“不，已經很好了，真的。”

長安四下看了看，又跑到窗前探頭出去，正好能看到一樓店面黑白相間的雨棚。

墻角有大把枯萎的花，大概是之前的花店主人沒來得及收拾帶走的。

“我也買了花，新鮮的，明天帶過來，就放這里。”興地比劃著。

“等全部弄好了再帶過來也不晚，現在這樣，過兩天就謝了，也沒有人欣賞。”

“給你看啊，你是不是還在這里休息？”看到了地板上簡易的床鋪，更堅持說服他，“我媽媽常說植對人的有好。”

左時請坐下：“有時候我懶得回去，就在這里休息。這樓上還沒放桌椅，你先將就坐。”

鳩占鵲巢，公寓不知會什麼樣，看來這幾晚他都要睡在這里了。

地鋪上鋪了白的被單，長安坐下來，這才心有余悸地問：“剛才你家里的那些……是什麼人啊？”

左時笑了笑：“被嚇到了？”

長安很誠實地點頭：“我還以為遇到壞人了。”

“你覺得他們像壞人？”

“嗯，有一點。瘦瘦的那個不太像，但是……”

“但是也不是好人，還帶頭欺負你，對吧？”

長安覺得他好厲害，明明不在那里，卻什麼都知道。

左時盤在旁坐下：“他江涵博，很有深意的名字，但老外發不準那兩個音，總是漢堡，我們平時干脆也就他漢堡。”

長安被這麼可的昵稱給逗笑了：“他那麼瘦，一點也不像漢堡。”

“不要小看他，他是空手道黑帶，頭腦靈，家里也很有錢。但總的來說，他跟我們也是同路人，不然不會合伙做生意。”

“合伙……你跟他嗎？”

“嗯。”

“那你也一定很有錢了？”

左時搖頭：“我沒有，所以我是用我本人，不用出錢。”

長安對做生意的事還是沒有概念，但聽他這麼說，心里的戒備卸下大半：“他們真的都是你的朋友嗎？”

“不止是朋友，是出生死的伙伴，是兄弟。”

和平年代的人都不太能會出生死的涵義，但長安還是因此而容：“真好，我也想有這樣的朋友。”

“你已經有了。”左時看著，“在黎遇到恐襲，你還幫我包扎了傷口，忘記了？我們能活下來，有你的功勞，在我看來，這就是出生死。”

長安很，從來沒有人這樣肯定過的存在，相信可以做到這樣的事。

“對不起，我今天是不是讓你丟臉了？”

“沒有，他們雖然是我的朋友，但也不應該那樣戲弄你。”他頓了一下，“不過他們沒有惡意。”

長安點點頭：“就是好可惜，我帶給你的菜沒有了，被吃掉了。”

左時角上翹：“你從家里帶來的？”

“嗯。”

“特意給我的？”

“嗯。”

左時曲起一條，手臂放松地搭在上：“那真的很可惜。”

“沒關系的，明天我再給你帶。”長安想了想，“唔，多帶一點，這樣你的朋友也可以吃了。”

他深深看一眼：“你知不知道他們幾個食量有多大？”

如果家里人燒的話，大概忙活一整天夠他們吃一頓。

不過他喜歡長安這種天真的周到。心里沒有怨恨，哪怕剛剛才被逗哭了，轉頭想的卻還是對人好。

他有時也覺得看不，畢竟的世界跟他是截然不同的。

“我們今天先吃點別的，他們把我的晚飯吃了，我還空著肚子。”

長安這才想起：“對哦，你還沒吃晚飯啊……”

可是現在吃什麼呢？周圍的大小飯館都關門了，店里也沒有什麼存貨。

左時站起來：“出去看看吧，總能找到吃的東西的。”

旁邊的24小時便利店還開著，貨架上東西不全，兩人在冰柜邊翻了翻，左時拿了包湯圓在手里：“不如吃這個，好久沒吃過了。”

長安沒意見，吃過晚飯了，肚子不，主要看左時想吃什麼。

他又買了點飲料和餅干，付了錢，跟長安又回到咖啡館。

料理間有現的鍋碗瓢盆，左時燒了水，站在電磁爐邊煮湯圓。湯圓在沸水里浮浮沉沉，長安站在旁邊看：“原來你也會做吃的。”

“也就到這個程度了，可以做，可以吃。”

他幫也煮了一碗，白胖的湯圓挨挨的，出黑的芝麻餡兒。

兩個人捧著碗坐在二樓那個簡易的床鋪上，左時舀起一個湯圓咬了一口就停下作，不知想什麼。

“不好吃嗎？”長安問。

“不是，就是想起小時候外婆做的湯圓，比這個味道好很多。”

“你外婆？”

“嗯，我爸媽去世以后，我跟妹妹就住在外婆家里。做湯圓靠手搖，餡料做好以后浸水，放進竹篩子里裹，搖這樣大小的，再下鍋煮。”

長安沒有見過，聽得稀奇：“湯圓還能這樣做呀？”

“可以，就是累，搖得多了，手臂都抬不起來。”所以即使喜歡吃，也不是經常能吃到。

“你外婆一定很疼你。”

“嗯，也很疼我妹妹。我年早，離開家之后，妹妹都是由外婆照顧。”

“那現在在哪里？”

“去世了，我妹妹死后不久，也跟著走了。”

“對不起……”

他笑笑：“你怎麼總是在道歉？”其實不關的事。

“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不想看到你難過。”

“我沒有難過。”他了的頭，“們都離開很久了，我已經習慣了。”

孤獨又怎麼會習慣？長安覺得他是在安人。

莫名想起父親的病：“如果有一天我的家人離開了，我會很難過。”

“但是死去的人會希我們好好活著。”

活著的人要經的反而更多，苦痛也更多。

左時還是把湯圓吃完了，他其實并沒有那麼挑剔，最的時候一天一夜就吃過一塊餅干，相比起來現在吃什麼都算是珍饈味。

他下樓去洗碗，回來的時候發現長安靠著墻壁睡著了。手里著一只紙鶴，是用煙盒里的鋁簿紙折的，他扔在墻角的空煙盒就這樣被拿來廢利用…

他不忍心醒，又不能就讓這樣坐著睡，于是上前小心地扶躺下來。

還是醒了，瞇著眼問：“現在幾點了？”

“八點，還早。”

“我想睡一會兒。”昨天整晚沒睡著，覺太難了。

左時也不多問：“好，你先睡一會兒，等下我你。”

“嗯。”想起指尖著的紙鶴，遞到他跟前，“這個給你，不要煙了……對不好的。”

他說好，接過來放進服口袋里：“我也準備了驚喜，你睡醒了，給你看。”

“是什麼？”

“說出來就不是驚喜了。”

長安笑了笑，心頭雀躍著想看，但眼皮重如千斤，實在撐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