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生活依然很悠然。
陸難有時還會在線上理一些工作, 林與鶴則是徹底地放了假, 他沒事的時候就會往外面跑, 去各逛。
林與鶴今年的狀態比之前好了很多, 運起來也沒有多障礙了。有天陸難開會的時候,他還自己上了一次山。
等林與鶴回來的時候,都已經是傍晚了,他這天連午飯都沒回來吃, 上灰撲撲的, 不知從那兒蹭了一的灰, 腳上都濺得滿是泥點。
他打了聲招呼就打算去清洗一下, 卻被陸難住了。
“你的手怎麼了?”陸難皺眉, 問。
林與鶴抬手看了一眼,他的掌心和虎口被劃了幾道口子,傷痕不深, 但因為皮白,就紅得很明顯。
“沒事, 就是在山上不小心被蹭到了, ”他說, “我去理一下。”
那些傷口倒是真的不深,個創可就沒事了。不過第二天林與鶴再出門時, 就不再是一個人了。
陸難也和他一起上了山。
他們並沒有爬到山頂, 只在半山腰就停住了。林與鶴有另外的目的地, 而陸難也終於發現了對方昨天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的原因。
他在采草。
草是馬蓮草, 是那種可以用來編東西的草葉。十多年前,路邊經常有大.爺挑著一筐馬蓮草編的小賣。
陸難問︰“你想編東西麼?”
林與鶴點頭︰“對。”
陸難挽起袖口,想去幫忙,卻被林與鶴攔住了。
“沒事,我自己來就好,”林與鶴說,“這些差不多夠了。”
他把割好的草整理好,便和陸難一起下了山。
陸難問︰“怎麼突然想起了要編這個?”
林與鶴笑了笑,說︰“給我媽媽.的。”
林母的忌日馬上就要到了。
陸難神未,眸卻微微沉了沉。
回來之後,林與鶴也沒有讓陸難搭把手幫忙,他自己把馬蓮草清洗乾淨,晾乾後簡單理了一下,就開始手編了起來。
陸難沒有再堅持,他覺得林與鶴可能是想自己親手完這些。
他留意到林與鶴的作很嫻,很明顯對方並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而當年他們認識時,林與鶴還不完全會這些,陸難用紙片折一隻兔子,都能讓林與鶴驚奇好多天。
馬蓮草不是一天能編完的,整理好東西之後,林與鶴又和陸難一起回了一趟老院子。
林與鶴原本打算在自己家住,為了通風才暫時搬去了別墅,後來收拾東西也麻煩,他就一直住在了別墅裡。
比起新修的別墅,老院顯得古舊樸素許多。這座房子是獨棟,不過離其他住宅區也不遠,對面就是一片樓房。
天有些涼了,似是起了風。林與鶴站在院門口朝對面了,指了一個方向。
“那兒是不是哥哥之前住的地方?”
他之前的記憶雖然被藏住了,但並沒有真的缺失,再回到悉的環境裡,看著悉的人,並不難撿拾起來。
陸難點了點頭。
林與鶴指的地方雖然早就拆遷蓋了新樓,但那裡的確是陸難當年所住的地方。兩面對面,相隔不遠,所以小林與鶴才會遇上陸難。
當時陸難尚未年,不能繼承父母留下的份,有不人都在盯著他手裡的這份巨額財產,只有陸難消失,這份才有可能旁落。
所以不只是泰平的人,連陸家都在蠢.蠢..。
如果不是陸難和母親從小一起練習,刺向心臟的那一刀恐怕早就要了他的命。
那時是陸難父親的朋友冒險將陸難從風暴中心帶走,將陸難送往這個偏僻的小鎮藏了起來。
他給陸難留了錢,又托了一個遠方親戚照顧陸難,但他自己卻必須離開,免得被人追查到這裡。
而他那個遠方親戚又是個上了歲數的半瞎老太太,照顧自己都勉強,自然也沒能怎麼周到地照顧陸難。
所以後來才是好心的林阿公給陸難送了藥,惹得林與鶴開始追著陸難跑。
林與鶴想了想,問︰“我是不是還和你還去過那兒?”
“嗯。”陸難說,“你說想看看我住的地方。”
那時陸難已經過來了半年多,終於不再冷漠地直接把林與鶴視為空氣,開始偶爾會簡短地回應幾個字。
但這幾個字也已經夠了,小林與鶴了鼓舞,黏大鳥哥哥黏得愈發開心。
他好不容易讓陸難同意了帶他去家裡玩,到了那兒,卻直接被驚住了。
“去看過那一次之後,你就開始想讓我去和你睡。”陸難說。
那時候陸難已經長到了一米八,條修長,骨骼舒展,正是最需要營養和空間的時候。但林與鶴在他住的地方,卻只看到了一張破舊的不到一米五的沙發床。
不是沒錢買床,是屋裡空間太仄,本放不下更大的床。
陸難就在這種完全不開的地方睡了那麼久。
時間過去太久,林與鶴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晰了,他想了想才道︰“但你好像沒有和我回去。”
就算之後他們偶爾有幾次共眠的經歷,那也是很久之後、兩人更親的時候了。
陸難說︰“我不想打擾你。”
林與鶴抬頭看他。
天更了,烏雲下來,連線都顯得黯淡了些。林與鶴著面前男人英俊的眉眼,忽然發覺,他們兩個真的很像。
獨自走了太久,總不想打擾別人。
而那時候,陸難的年紀比他現在更小,也更孤獨。
林與鶴抬手,學著陸難.他頭髮的樣子——雖然陸難很做這個作,大多數都是直接去下——了陸難的頭髮。
男人的發略,穿過指時有些微。
林與鶴說︰“不打擾。”
他想了想,又學著陸難說話的語氣,道︰“不打擾,不辛苦,不麻煩。”
陸老師真的是一位很優秀的老師,真正讓學生學了他想教的東西。
才會這樣學以致用。
林與鶴的手剛收回去,就被人捉住了手腕。
陸難握住他的手指,低頭親了親他的指尖。
在這僻靜小鎮的兩年時裡,真正在照顧陸難的人,其實是林與鶴。
那個天真稚.的,一笑一個小酒窩的小孩子。
雷忽閃,隨後,天邊傳來了一陣悶響。
起先是豆大的雨滴,隨後便拉長線,又連接了片。
雨嘩啦啦地落了下來,小城被籠罩在了朦朧的雨霧中。
兩人進屋,走到了房簷下面。
蜀地多雨,房簷大多很寬,他們坐在屋簷下的石凳上,抬頭看著眼前串串珍珠般墜落的雨簾。
院子很古樸,但和十多年前直接連著土地的磚紅地面也不一樣了,換了新的水地磚。只有園中那顆石榴樹還直接扎在泥土裡,一年復又一年的沉默生長著。
林與鶴著石榴樹後面的磚牆,道︰“那裡原來是一片花壇,牆邊還種了兩株野山茶花,一株紅的,一株白的。兩株山茶花爬滿了整片牆壁,開花的時候,特別漂亮。”
花壇裡的花草和那兩株野山茶花,都是林與鶴的媽媽在照料。等林與鶴回城裡讀書後,就給了外公打理,在之後,媽媽去世了,長得極旺.盛的山茶花也忽然枯萎了。
四周沉默了一會兒,只有雨落下的聲音。
片刻之後,陸難開口,問。
“你想養一株新的山茶花嗎?”
林與鶴笑了笑,搖搖頭︰“不用了。”
“山上就有野山茶,現在是花期,開得好的。”
他還想起了一件事︰“我記得我們結婚那晚,酒店房間裡放的好像也是紅的山茶花吧?”
林與鶴從小就喜歡這種花,當時就特別留意到了。
“嗯。”陸難說,“專門運過去的。”
“……啊。”林與鶴恍了恍神,“為我準備的嗎?”
陸難看向了牆邊山茶花的方向。
“你說你很喜歡紅山茶花,以後結婚的時候就想用這種花。”
林與鶴啞然。
但他說這話的時候……才六七歲。
一個小孩子的話,自己都可能說過就忘了,卻被另一個人記了那麼久。
林與鶴現在再回想半年來兩人訂婚結婚的事,記憶已經變了另一種調。
那些冷冰冰的協議、條款、利益,統統被撕開薄,出了裡真實的暖甜。
林與鶴說不出是什麼,他有一點無措,但並不是慌,更像赧然。
他只能暫時先找個其他話題,說︰“這,這院子裡除了花,還養過。”
“我媽媽.的貓經常喜歡去石榴樹上打盹,後來牆邊還扎過籬笆,養了幾隻小鴨子。”
那時候林與鶴恰巧因為哮要住院治療,住院前特別放不下自己的暖黃小夥伴們,和外公說一定要把它們照顧好。
結果等他出院回家,第一時間跑去籬笆旁看,卻並沒有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夥伴,只看到幾隻大搖大擺、幾乎到他一般高的大白鴨“嘎嘎”著好奇地朝他圍了上來。
小林與鶴被嚇得退了一步,等見到走出來的外公時,“哇”地一聲就哭了。
“我以為那些小鴨子不見了,沒想到他們長大之後會變得那麼大。”
林與鶴了鼻尖,有點不好意思。
“我小時候哭的……外公總說我是小哭包。”
旁靜靜聽著的男人似乎彎了彎角。
“沒什麼。”他說。
林與鶴以為對方這是在安自己,卻沒想到——
陸難下一句竟然是。
“你現在也容易被惹哭的。”
林與鶴起初還沒聽懂,正想說自己長大就不怎麼掉眼淚了。
但他瞥見了陸難的神,下一秒才忽然反應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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