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瀲還沒質問杜若寧,天下就開始噼里啪啦掉下雨點。
“督公大人,下雨了。”杜若寧仰頭看天,“這可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呀,有了它的滋潤,桃花明天就要開滿枝頭了。”
是嗎?
江瀲不想起寫的那兩句詩,等待的,就是這一場春雨嗎?
這一場春雨對來說還有什麼別的意義嗎?
又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單純的在期待花開?
“督公大人,我們進去避一避吧!”杜若寧牽起他的袖子把他往藏書閣里請,“雖然是春雨,淋了也會生病的。”
江瀲看著越下越急的雨勢,倒也沒反對,隨著進了藏書閣。
屋里到底暖和些,兩人站在門,靜默地欣賞這場姍姍來遲的春雨。
城氣候干燥,春季多風沙,從開春起就一直沒下雨,今天這場雨,無論是對緩解干旱,還是田間耕種,都是極有利的,真真是民眾們期盼已久的喜雨。
“督公大人,我要鄭重地向你道個歉。”
兩人安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雨之后,杜若寧開口打破了沉寂。
江瀲聞言一怔,轉頭看,驚覺自己居然站在這里看了半天雨。
雨有什麼好看的,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聊了?
真是莫名其妙!
他不聲地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轉了轉,譏笑道:“喲,若寧小姐還會道歉呢?”
“瞧督公大人說的,我怎麼就不會道歉了?”杜若寧嗔道,“難道我以前沒有給你道過歉嗎?”
“有嗎?”江瀲反問。
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都在坑蒙拐騙,什麼時候道過歉?
“沒有嗎?”杜若寧認真地想了想,“我一時想不起來,如果真的沒有,可能是我以前沒做過錯事。”
江瀲:“……”
真有臉說,做的錯事還嗎?
算了,懶得跟計較。
“那你說說看,這回是做錯了什麼事?”
“還不是我六堂兄……”
杜若寧打算向他坦白自己供詞的事,然而話才說一半,就看到春撐著傘從遠跑來。
“干爹,干爹!”春邊跑邊大聲喊,“出大事了,快點回宮吧,陛下到找您呢,都發脾氣了!”
“慌什麼,天塌了不?”江瀲蹙眉不悅,氣他來的不是時候。
春跑得急,雖然撐著傘,服還是打了,被風一吹涼意骨,站在門外哆哆嗦嗦道:“回干爹,輕騎營把定國公送回來了,如今正在北城門外候旨,陛下您快點回去。”
“你說什麼,我阿爹回來了?”
江瀲還沒說話,杜若寧已經搶先了出來,激地沖出去,也不管漫天飄落的雨,也不管春漉漉的服,抓著他的肩膀大聲問,“春公公,我阿爹真的回來了嗎?”
春被嚇一跳,忙點頭道:“是啊若寧小姐,定國公現在就在北城門外。”
“太好了,我要去見阿爹,我要快快去見阿爹!”杜若寧喊道,丟下江瀲和春,自己一頭沖進雨幕中,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
春看著那個在大雨中漸漸遠去的鵝黃影,不由瞠目結舌:“干爹您瞧,若寧小姐都高興瘋了。”
“廢話,你爹回來你不高興啊?”
江瀲上這麼說,心里卻很是不爽。
就算再急,也得跟他說一聲吧,居然就這樣把他丟在這里不管了。
真是豈有此理!
“走吧,咱們回宮瞧瞧。”他板著臉說道。
春應聲是,用傘遮住屋檐上滴落的雨水,一手虛扶著他過門檻:“干爹小心著點,雨天路。”
江瀲出來,嫌棄地打掉他的手:“好好走你的路,你爹我還沒老。”
春:“……”
這是又跟誰慪氣呢?
江瀲趕慢趕回了皇宮,到了宮門口,有幾個小太監抬著肩輿在門里面張等候,見他的轎子過來,忙迎上前道:“督公大人,你可回來了,陛下催了好幾遍,我們在這里等你。”
江瀲嗯了聲,也沒多問,在幾個人的服侍下上了肩輿,小太監們等他坐穩,抬起來沿著宮道飛奔而去。
在宮里,能坐肩輿的,只有皇上皇后,皇子公主,以及位份高的妃子,其他人都沒有資格。
江瀲以前也沒坐過,這次許是嘉和帝太著急,已經顧不上規矩。
小太監們抬著他向前跑,各自都在心里想,督公大人頭一回肩輿,怎麼連一點寵若驚的反應都沒有,覺好像特別理所應當。
不多時,肩輿在書房門外停下,春撐著傘把江瀲接下來,送進了門。
“見過陛下!”江瀲來到嘉和帝的書案前,剛要下跪,就被嘉和帝攔住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講這些虛禮,快說說該怎麼辦吧!”
江瀲謝恩,退后兩步,往兩邊看了看,發現屋里除了宋憫,還有太子和幾個皇子,太子的舅舅陸尚書也在。
一個杜關山,居然驚了這麼多人,可見戰神的威力確實不小。
“江大人還猶豫什麼,快說說該怎麼辦吧,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在給陛下出主意。”宋憫說道,言下之意是你瞎出主意,現在好了吧,差點壞了皇上的大事。
江瀲瞥他一眼,冷笑:“宋大人說這話有意思嗎,咱家哪次出主意的時候你不在場,你若覺得不妥,當時怎麼不攔著?”
“……”宋憫心說你們一個個有竹的,仿佛杜關山就在你們的手里攥著,我攔得住嗎我?
“好了好了,現在不是爭論對錯的時候,人還在北城門等著呢,快說點有用的吧!”嘉和帝沒好氣地打斷兩個人的拌。
“是。”江瀲躬道,“不知臣沒來之前,陛下和各位皇子大人都是怎麼商量的?”
嘉和帝道:“大家意見各不相同,可用的有兩條,一是召杜關山進宮面圣,以治傷為由,將他留在宮里見機行事,二是讓他先去行館住下,等監軍和隨軍史的信報傳回,核實無誤之后再作定奪。”
江瀲聽完點點頭:“兩個都是可行的,只是后者比前者顯得要冷一點,定國公打了勝仗,負重傷歸來,不能面圣,不能回家,還要先住在行館接調查,民眾們會覺得朝廷對功臣太過無。”
“廠臣說得對,孤也是這麼想的。”太子上前一步說道,“父皇,不如就讓定國公宮面圣,借機把他留在宮里治傷,他傷得那麼重,治不好也是正常的。”
“可是,死在宮里的話也不好對民眾代吧,好事之人太多了,萬一有人提出懷疑,照樣會引起民眾的不滿。”五皇子說道。
宋憫捧著手爐輕咳:“民眾怎麼想真的沒那麼重要,臣以為應該把民眾的看法放在后面,最要的是先把事做了。”
對于這件事,他一直都主張先殺了再說,人死了,怎麼說都好說。
“你們,你們的意思是說,要殺了定國公嗎?”角落里有個怯怯的聲音道,“為什麼呀父皇,定國公不是大英雄嗎?”
眾人都詫異地看過去,發現是年僅九歲的七皇子在說話。
“小七,你來做什麼,誰讓你來的?”嘉和帝擰著眉頭問他。
“兒臣自己來的。”七皇子道:“兒臣聽說定國公重傷歸來,以為父皇會派皇兄們前去迎接,兒臣也想去,就來問問父皇,可是,你們,這是……”
小小的孩站在那里一臉茫然,又有些不敢置信,他現在的年紀,還不能理解這一屋子人為什麼都想讓一個大英雄去死。
嘉和帝被他純凈無邪的眼眸注視著,本來就煩躁的心變得更加煩躁。
“來人,送七皇子回去!”他大聲吩咐道。
守在外面的侍衛應聲進來,正要帶著七皇子離開,門外突然撲通一聲響,有人重重跪倒在地。
“陛下,不好了,曹掌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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