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咱家走就是了。”江瀲郁悶地抓住孩子的肩膀,將推向兩個兵,“你喜歡坐牢就去坐吧!”
“別別別,你來都來了,就這樣吧!”杜若寧連忙抱住他的手臂,“督公大人,你既然來了,就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江瀲凝眉看,那張笑嘻嘻的臉上沒有半點害怕的樣子,甚至還很興。
什麼人吶這是,剛才就應該不管的。
“要咱家幫什麼忙?”他沒好氣地問道。
杜若寧拉著他的手轉過,指向方才那兩個考生。
“我懷疑這兩個人冒名頂替,督公大人幫我問問,他們什麼名字,考了什麼名次。”
江瀲:“……”
督公大人才懶得管這種小事。
他懶懶地向那兩個人看了看,淡淡道:“咱家讓人牽條狗來,他們就什麼都肯說了。”
兩個考生大驚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我說。”
“我說。”
兩個人哆哆嗦嗦地報出自己的名字和名次。
藍服的李高義,排名十一。
白服的孟東,他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三的位置。
圍觀者一片嘩然。
那個第十一的也就算了,可那個第三名,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怎麼事先聽都沒聽說過?
雖說考生們來自五湖四海,但像這種能進會試前三的大才子,平時多多會有他的事跡傳出。
比如薛初融,雖然孤苦伶仃一介書生,人們卻都知道他是鴻臚寺孫卿退婚的婿,也知道他所寫的《菜地賦》。
比如榜上第二名的宜州劉天,此人擅長算,口算比打了一輩子算盤的老賬房還要準。
唯獨這個孟東,就像突然間從石頭里蹦出來的,在此之前,幾乎沒人認識他。
而且看他年紀也不大,舉止氣度也不像特別有學問的人,甚至被杜若寧揪出來之后,還有一點點畏,毫沒有文人的風骨。
“孟同學是哪里人,家里做什麼的,幾歲讀的書,就讀在哪個書院?”杜若寧笑盈盈問道。
有江瀲在,的神也變得十分悠然。
與此同時,東宮的寢殿里,一杏黃蟒袍面有慍的太子也在問同樣的話:“那個孟東是什麼人,家里做什麼的?”
“回殿下,此人乃江南孟家的小兒子。”禮部侍郎王寬跪在殿中,聲音回道。
江南那麼大,姓孟的不知凡幾,但只要說起江南孟家,誰都知道是那個家產萬貫富到流油的孟氏錢莊。
據說他們家的錢比國庫里的錢都多,多到沒地方放,每年六月六曬書節,別家曬書他家曬錢,發霉的銅幣銀票都要扔掉幾箱,因此每年這一天,會有很多人守在他們家門外等著撿錢。
有錢是真有錢,可惜幾代子孫卻連一個舉人都沒中過。
士農工商,商者最賤,孟家做夢都想家里出個當的,耀一下家族門楣。
“所以,你收了他家多錢?”太子問。
王寬把頭垂得更低,幾乎著地面:“三十萬兩。”
太子聞言哈地一聲笑了:“三十萬兩買一個貢士第三名,不愧是江南孟家。”
一個三品從上任第一天開始貪墨,到老也不一定能貪夠這麼多銀子,何況還要冒著掉腦袋的風險。
孟家卻舍得拿三十萬兩給兒子買個貢士,可見錢真是多到沒花了。
王寬聽太子笑得冷,忙又補充道:“是臣的錯,沒事先向殿下說明,實在是咱們要做的事花錢的地方太多,先前用國庫的錢,也得及時把窟窿補上,否則到了年中清點國庫時,怕是捂都捂不住了。”
“行了,你閉吧!”太子明知是在自己的寢殿,并無外人靠近,還是警惕地往四下看了看,又問,“除了之前說的那六個人,還有別人嗎?”
“……”王寬遲疑著,沒有立刻回答。
太子把眉頭一皺:“看樣子是還有了,王大人總不會把會元之位也賣出去了吧?”
王寬直接整個子趴在地上:“殿下英明。”
“英明?”太子都被氣笑了,“孤要是英明,就不會用你這種蠢材,說,這個賣了多錢,被頂下去的又是哪個倒霉蛋?”
“這個沒,沒賣錢,是,是尚書大人安排的人,被頂下去的,就,就是若寧小姐的同窗薛初融。”王寬結結道。
太子怔了怔,突然飛起一腳將他踹飛出去。
“蠢貨,蠢貨!”他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頂了誰不好,偏偏頂了那個姓薛的,孤在宮里不出門,都知道他和杜家的丫頭關系匪淺,你是不是以為他是個窮書生,沒錢沒勢沒靠山,你,你干脆蠢死算了!”
王寬的子重重撞在柱子上,撞得肋骨生疼,眼冒金星,卻不敢呼痛,爬起來連連磕頭:“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臣也沒想到若寧小姐會替他出頭呀,再說了,尚書大人代一定要讓他選的人當會元,不頂掉薛初融不行呀!”
太子著氣,一臉的怒火。
他當然知道王寬說的尚書大人不是禮部的尚書,而是他的親舅舅吏部尚書陸朝宗。
可那又怎樣,陸朝宗是他舅舅,不是他爹,即便所做的事都是為了他好,也沒有資格越過他去縱他的人。
現在就開始越俎代庖,打著為他好的名義控制他,將來是想讓他做個傀儡皇帝嗎?
他安排做會元的人,如果不出意外殿試的時候也會是狀元吧,做了狀元,進了翰林院,當了庶吉士,下一步就要閣拜相。
或許他挑中的確實會是一個極其得用的人才,然而那人才念的卻不是太子的恩典,而是尚書大人的恩典。
所以,他到底是在給誰培養心腹?
不管為誰培養,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要怎麼辦?
眼看著杜家那個傻子要把事鬧大,這個場若是收不好,大家誰也別想再有以后。
科舉舞弊是重罪,輕則削發配,重則立即斬首,就算他是太子,也不能全而退。
“你來告訴孤,萬一事敗,孤還有何臉面面對父皇和朝臣,孤在民眾中還有何聲可言?”太子恨恨道,“你們一個個,哪里是在輔佐孤,分明是要把孤往死路上呀!”
“臣不敢,臣不敢。”王寬跪地叩首不止。
“你不敢,但你卻做了。”太子不想聽他再嚎,抬又是一腳,“去把陸朝宗給孤來!”
王寬大驚,甚至忘了疼。
太子人前人后都是稱陸尚書為舅舅,如此提名道姓地陸朝宗,卻是破天荒頭一回,看來是真的氣狠了。
他們甥舅兩個,可千萬別因為此事生了嫌隙,不然這些年的心就白費了。
王寬憂心忡忡,正要爬起來去找陸尚書,穿紫服,面相威嚴的陸尚書便邁步走了進來。
“殿下找陸朝宗何事?”
大殿里氣氛為之一凝,太子的怒容也收斂了幾分。
“舅舅。”他心虛地喊了一聲。
“呵!”陸尚書冷笑,“太子只管臣的名字,臣聽著很是悅耳呢!”
太子的氣勢頓時削弱:“舅舅,我只是一時氣極,口不擇言。”
“不過幾個黃口小兒,也值得你堂堂儲君如此驚慌?”陸尚書哼了聲,“臣已經派人去抓鬧事的學生下獄,有敢抵抗者,當場擊殺。”
“什麼?”太子驚得瞪大眼睛,“舅舅,那里面不止有學生,還有杜家小姐呀,你,你就不怕杜關山他……”
“怕他做什麼,皇上正想辦他呢,就是要他鬧騰起來,才好抓他的把柄,你激怒他,就是給皇上制造機會,皇上高興還來不及。”陸尚書道。
太子張著,半晌沒說話。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這一步棋是不是走得太險了些?
“大事者,就要有當機立斷,孤注一擲的果敢,畏首畏尾的能干什麼?”陸尚書趁機教訓他。
太子徹底啞了聲,子坐在椅子上。
王寬松了口氣,還好尚書大人來得及時,也就他能鎮住太子了。
可是,把鬧事的人抓起來真的可行嗎?
皇上那邊已經指派了江瀲去理此事,據說江瀲和若寧小姐也是關系匪淺,別到時候弄巧拙,惹惱了那個活閻王。
東廠的腳要是進來,可就不好拔出去了。
她與他總是一再錯過,當她帶著少女的執拗對他說,靖軒哥哥,我喜歡你的時候,他冷漠地說,可我不喜歡你!當他深深看著她低低說,我已經是你的丈夫,我會對你好的時候,她嘆了口氣,說:如果你想對我好,就善待我們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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