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寬的念頭剛起，殿外就有小太監飛奔而來，跪地稟道：“殿下，不好了，江督公他，他要把鬧事的學生和咱們的人全都帶回東廠。”

　瞧，怕什麼來什麼。

　王寬扶著被踢傷的腰，一瘸一拐走過去：“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要把人帶走？”

　小太監道：“若寧小姐在榜下捉住了兩個人，說他們冒名頂替，其中一個姓孟，自稱江南孟家，若寧小姐就說孟家肯定是花了大價錢的，請督公大人稟明圣上，好好查一查。”

　“……”

　殿三人有片刻沉寂，太子繼而發出一聲咆哮：“那人是有多蠢，花錢買榜還敢跑去看熱鬧。”

　“他要是不蠢，就不用花錢買了。”陸朝宗倒還算平靜，“江瀲也沒什麼可怕的，殿下且息怒，臣和王侍郎先去瞧瞧。”

　“我，我嗎？”王寬嚇一跳，覺腰疼又加重了幾分。

　“王侍郎是今年科舉的主辦人，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不面說得過去嗎？”陸朝宗道。

　“……”王寬沒再說話，苦著臉點點頭。

　“有勞舅舅，有勞侍郎。”太子著眉心，送兩人出門，不放心地問，“舅舅，我們不會有事吧？”

　“不會，殿下放心，誰有事殿下也不會有事。”陸朝宗說道，微微躬，大步而去。

　能有多大事，大不了死幾個人，點一把火，怎麼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大計。

　太子有氣無力地靠在門邊，看著他昂首闊步的背影，一時分不清，有這樣一個舅舅到底對自己是好是壞。

　但不管怎麼樣，此時此刻，有舅舅在前面頂著，他相信自己應該是安全的。

　陸朝宗帶人趕到貢院的時候，貢院大街比之前更加難以通行。

　因為很多起先不知道的人此時也都得到消息趕來湊熱鬧，效古先生甚至把南山書院的學生全都帶了來，要為他的徒鳴不平。

　另外還有許多薛初融在菜園居結的文人詩友，也紛紛前來為他吶喊助威。

　最讓人頭疼的是，剛剛中了武舉會試頭名的杜小公爺，也帶著兩個兄弟和國公府的一大群護衛來了，說有人欺負他妹妹，要為他妹妹報仇。

　如此紛，陸朝宗也不有些頭大，示意隨從開道。

　“讓一下，讓一下，陸尚書來了。”隨從大聲喊道，護著他往里面走。

　所到之民眾們紛紛避讓。

　陸尚書是太子爺的親舅舅，雖然沒有江督公那麼可怕，同樣也是不能惹的。

　陸朝宗順利走到人群中央，發現里面的形比外面更讓人頭大，東廠番子來了一大群，個個手持彎刀與盾牌，與先前被他派來的那支兵虎視眈眈地對峙著。

　江瀲站在番子們中間，右手邊站著杜小公爺口中被欺負了的杜若寧。

　事實上連一頭發都沒，不僅看不出欺負的跡象，甚至還很悠閑。

　那些鬧事的考生們烏泱泱站在他們后，還在七八舌地抗議他們要公平，要公道。

　陸朝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一向被人們避如蛇蝎的東廠督公，此時竟儼然了學子們的保護神，好諷刺。

　他向來不管這些閑事的，今兒個是怎麼了？

　為了道義？

　還是為了人兒？

　這兩個似乎都跟他不搭邊吧？

　他可從沒聽說東廠還有道義，更沒聽說督公大人喜歡。

　“江大人。”陸朝宗拱手上前，呵呵笑道，“皇上不是讓你來鎮鬧事學生嗎，怎麼和自己人打起來了？”

　“自己人？”江瀲冷眼睨他，“吏部什麼時候和五城兵馬司一家了，尚書大人竟也有調派兵馬司的權利嗎？”

　一句話把陸朝宗氣個半死，卻又不能表現出來：“江大人誤會了，這兵是奉太子之命調的，皇上將科舉大事給太子負責，出了事太子自然是要過問的。”

　江瀲嗤笑一聲：“過問和下獄似乎是兩碼事吧？”

　陸朝宗噎了下，面不愉：“督公大人是在質疑太子的決策嗎？”

　這帽子扣得有點大，太子是儲君，是下一任皇帝，是天下第二不能得罪的人。

　眾人紛紛看向江瀲，想看他如何辯駁。

　然而江瀲卻本沒辯駁，而是笑笑道：“是啊，這些學子都是大周未來的棟梁，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問都不問就將人下獄啊！”

　“你！”陸朝宗一向都知道他狂妄，沒想到狂妄到如此地步，連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督公大人，科考取士是禮部和吏部的事，與東廠沒什麼關系，本謝你為學子出頭張正義，現在本和禮部侍郎都來了，這件事還是給我們理吧！”

　“怎麼沒關系？”江瀲淡淡道，“咱家明明是皇上派來的，尚書大人卻說和咱家沒關系，你是在質疑皇上的決策嗎？”

　陸朝宗：“……”

　這死太監，居然拿他的話來堵他，豈有此理！

　圍觀者卻都覺得督公大人這話接得妙，以彼之道還施彼，這回該尚書大人為難了。

　陸朝宗的臉黑了幾分，聲音也變得嚴厲：“督公大人皇上所命不假，但科舉一事歸結底是皇上由太子負責的，于于理，這些學子有爭議有不公，都該由太子理才是，太子與皇上本是一，你又何必非要上一腳？”

　“因為咱家最近很閑，就想多管閑事。”江瀲的耐心已然耗盡，懶得再和這種文麿皮子，“咱家今日就是要把這些人帶走，倒要看看尚書大人能奈我何。”

　說著完全無視陸朝宗變得黑紫的臉，揚手發令：“來人，把人全都帶走，一個不留，哪個膽敢阻攔，格殺勿論！”

　“是！”春夏秋冬齊聲應是，立刻指揮番子們行。

　陸朝宗氣得一把揪住江瀲的領：“姓江的，你不要太狂妄！”

　他不能讓江瀲把那些學子帶走，一旦人進了東廠，想殺人滅口就沒那麼容易了。

　江瀲垂目，看著那只攥住自己領口，青筋暴起的手：“尚書大人再不退開，咱家便讓你瞧瞧什麼是真正的狂妄！”

　“你要怎樣，難道還敢殺了本不？”陸朝宗怒喝。

　他可是天子重臣，太子舅父，掌握天下員命脈的吏部尚書，他就不信，江瀲能把他怎麼樣。

　眼看兩人沖突加劇，陸朝宗的護衛隨從也紛紛上前，持刀守在他周圍，謹防江瀲對他不利。

　然而即便如此，防不住的依舊防不住，江瀲垂在側的手輕輕一翻，一把薄而鋒利的飛刀便出現在指間，下一刻便抵上了陸朝宗的咽。

　陸朝宗只覺得脖子一涼，便有熱呼呼的順著皮流下來。

　“江瀲，你竟敢殺我！”陸朝宗駭然大驚，松開他的領想退開。

　江瀲手中的飛刀跟著過來：“咱家警告過你的，可惜你不聽，現在咱家要以妨礙東廠辦差之罪你帶回東廠，尚書大人再敢退一步，便你濺當場！”

　陸朝宗倒吸氣，心中巨浪翻涌，江瀲，這可惡的閹賊，他可真敢呀！

　他的護衛見此景也慌了，齊齊拿刀對準江瀲：“放開我家大人！”

　江瀲冷笑：“憑你們這些蠢材，也想命令咱家，再不滾開，就等著給你家大人收尸吧！”

　說著將刀刃又往陸朝宗脖子上用力下。

　更多的鮮流出來，護衛們都嚇傻了，不得不向后退開。

　民眾們也都看呆了，關于督公大人的傳言他們聽了無數遍，今天總算親眼見識他是如何囂張跋扈，翻臉無，那可是尚書大人呀，太子的親舅舅呀，他就那樣割破了人家的脖子，一點都不手。

　皇上要殺哪個大臣，也得多方斟酌，權衡利弊吧，他卻什麼都不講，一言不合，說殺就殺。

　好狂妄呀！

　陸朝宗和民眾們一樣，打死都想不到江瀲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害他這樣的朝廷大員，此時脖子上的痛越來越強烈，他除了暫時屈服別無選擇。

　“放開我，人你帶走便是。”他妥協道。

　“晚了。”江瀲又是一聲冷笑，“咱家現在不但要帶走那些人，還要帶走尚書大人，春，來給尚書大人捆上。”

　捆上？

　帶走還不算完，還要捆上？

　民眾們全都瞠目結舌。

　陸朝宗則氣憤大喊，“江瀲，你敢！”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笑，春聞聲而來，從懷里掏出一把牛筋索，手法嫻地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王寬在一旁親眼目睹這一幕，嚇得兩打，直往人群里躲。

　他以為江瀲沒注意到他，哪知江瀲卻沖他微微一笑：“王侍郎不要怕，去給你的主子報信吧！”

　王寬一，差點跌坐在地，心復雜地給江瀲行了個禮，轉出了人群。

　尚書大人那麼厲害都干不過江瀲，他還是別冒這個險了，回頭再把自己搭進去，連個給太子報信的人都沒有。

　報信也很重要的。

　真的很重要。

　陸尚書被捆起來之后，被他調來的兵也都放棄抵抗，紛紛扔下兵，跟著番子們一起去了東廠。

　薛初融和數千考生隨其后。

　效古先生和南山書院的學生，以及特意來為薛初融鳴不平的那些文人，也統統被帶走，就連一開始出來調解糾紛的幾個員都沒能幸免。

　總之除了圍觀者，該帶走的都帶走了。

　人散去，只剩江瀲春和杜若寧，還有杜家三兄弟和國公府的侍衛。

　“妹妹，既然都走了，咱們也走吧！”

　杜若飛走過去要帶杜若寧回家，卻被江瀲手攔住。

　“若寧小姐是主謀，自然也要回東廠接審訊。”

　杜若飛把眼一瞪：“你胡說什麼，我妹妹怎麼就是主謀了？”

　別人怕江瀲，他可不怕，有他在，誰都休想為難他妹妹。

　江瀲波瀾不驚地盯著這個被自己選中的年看了幾眼，淡淡道：“杜小公爺的脾氣有點大，需要收斂一些，你妹妹是不是主謀，你問一問自己就是了。”

　“要你管，小爺就這脾氣。”杜若飛十分蠻橫地說，轉而去問杜若寧，“妹妹，你是主謀嗎？”

　“是啊大哥，我就是主謀。”杜若寧笑著回他，“所以我得跟督公大人去東廠。”

　杜若飛：“……”

　妹妹該不會是嚇傻了吧？

　去東廠是什麼好玩的事嗎，怎麼看起來十分期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