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寧沒錢結賬,最終用一只黃金點翠的簪子抵了食宿費,江瀲這才放過,讓春送回去。
夏冬都來送,唯獨秋沒來,在后院挑水跑圈。
杜若寧終于明白他和春上次不是在鍛煉,而是在罰,回去的路上,問春他們上次犯了什麼錯。
春支支吾吾不肯說,被再三問,才說是因為他們擅自做主讓住了干爹的房間。
杜若寧很意外,替兩人打抱不平:“多大點事,不想讓我住就直說,為什麼要罰你們,還罰得這麼狠,真沒人。”
沒人不至于吧?春忙為江瀲解釋:“干爹不喜歡別人進他房間,平時只有我去收拾打掃,別人都不能進的。”
“他罰你那麼狠,你還幫他說話?”杜若寧表示不解。
春道:“他罰我們是對的,我們做錯了事,是該罰。”
杜若寧:“……”
江瀲是不是在他們上種蠱了,怎麼一個個都這麼死心塌地?
算了,人家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
正想著,忽聽春又說:“若寧小姐你不知道,干爹睡覺認床,你住了他的房間,他又不愿住別的房間,每晚都睡在議事廳的榻上。”
“啊?”杜若寧愣住,“我以為他每晚回督公府睡的。”
春擺手:“沒有,有案子要忙的時候他都不回去的。”
這樣啊?
杜若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唯有沉默。
江瀲也真是,睡不慣別的床就早說嘛,哪里都睡得慣,讓換一間房不就好了。
這話很難說出口嗎?
真是個別扭孩子。
一路沉默著到了國公府門前大街,兩人意外地發現,整條街都被圍得水泄不通,別說是馬車,人想走過去都費勁。
春找人打聽了才知道,是那些在國公府校場吃住了幾天的考生在向定國公表示謝。
尤其是十六個恢復了名次的考生,還送來了錦旗,謝若寧小姐當初的仗義執言。
若寧小姐與他們非親非故,先前送考時就對他們又是鼓勵又是祝福,之后又為了替他們發聲,被一直關押在東廠。
而他們卻被定國公夫婦以及三位公子照顧得很好,不但食無憂,安全問題也得到保障,定國公府為此耗費了巨大的財力人力。
如此有有義,真心為寒門學子著想的一家人,真是世間難找。
杜若寧聽說是來謝的,頓時笑開了花,和春一起下了馬車,徒步往家門口走去。
“我最喜歡出風頭了。”笑著對春說,“這麼難得的出風頭的機會,我可不能錯過。”
春無語,護著往前,實在不,便大聲喊:“讓一讓,若寧小姐回來了。”
此言一出,兩人下一刻便被人包圍起來。
“若寧小姐,真的是若寧小姐,若寧小姐回來了……”
杜若寧嚇一跳,嗔怪春:“看你干的好事,這下更走不了。”
春:“若寧小姐是為了出風頭,在哪兒出不都一樣。”
杜若寧:“……”
行,你快跟你干爹學會了。
熱洋溢的考生們圍著杜若寧七八舌地說著謝的話,外面的人不斷往里面,春被得東倒西歪,一不小心就被了出去。
春著被踩痛的腳,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樣是為考生們討公道,干爹的待遇和若寧小姐差太遠了吧,若寧小姐這邊人山人海,東廠門口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難道就沒人想著給干爹送個錦旗嗎?
春很費解,拉著一個明顯是外地人的考生問出自己心里的疑。
外地考生不認識他,說話一點都不遮掩。
“謝他什麼,別以為我們傻,他本不是真心想幫我們,他就是想利用我們鏟除異己,該殺的都沒殺,該獲罪的也都沒獲罪,不知道從中又收了多錢財,呸!”
春:“……”
豈有此理!
不謝也就算了,居然還“呸”,一群書呆子,還說自己不傻。
春郁悶的要死,回去后把國公府門前的熱鬧景象說給江瀲聽,抱怨了一大堆。
江瀲聽完沒什麼反應,語氣平平道:“你覺得東廠和錦旗般配嗎?”
“……”
春想象了一下東廠掛滿錦旗的樣子,似乎,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違和。
他們這里是令人聞風喪膽的人間地獄,又不是萬民稱頌的青天衙門,要真掛滿了錦旗,就沒人害怕了。
算了算了,相比之下,還是讓人害怕更威風一點。
春很快放下心結,快快樂樂地去給江瀲收拾房間。
“干爹,您上次說若寧小姐走后要換張新床,您想換個什麼樣的?”
江瀲愣了下,停了一會兒才道:“先別管床了,我有別的事要你去做。”
“要事嗎,不要的話讓夏跑一趟,我先給干爹把床換了。”
春一心惦記著換床,都沒發現江瀲的臉正變得不悅。
“你這麼會安排,咱家這個位子給你做好了。”
江瀲的聲音沒什麼波瀾,卻聽得春激靈一下,背上頓時出了層冷汗。
“兒子錯了,干爹息怒,干爹要兒子去干什麼只管吩咐。”
“現在不需要你了,去給秋做伴吧!”江瀲淡淡道。
秋?
春怔怔一刻,才想起秋被罰去挑水跑圈了。
“干爹……”
“怎麼,又不想去?”
“想想想,特別想!”春連聲應道,撒就往外跑。
江瀲看著他的背影,郁悶地哼哼了兩聲。
合著他忙活了幾天,都是在給小丫頭做嫁。
勞心勞力是他,坐收漁翁之利的卻是,憑什麼呀?
后院里,秋跑得要斷氣,突然看到春挑著兩個水桶向他走來,垂頭喪氣的樣子,一看就是又犯了錯。
“春兒,你怎麼來了?”秋樂呵呵地問。
春唉聲嘆氣地放下扁擔,蹲在池邊打水:“別提了,都怪我賤。”
“你是賤。”秋很贊地點頭,興致道,“說說這回怎麼賤的,讓我提提神。”
春:“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兄弟。”
秋哈哈大笑:“別惱呀,我其實是想幫你分析分析錯在哪里,免得你以后再犯同樣的錯誤。”
春瞪了他一眼,終究還是沒憋住,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說了,而后郁悶道:“你瞧,我不也是出于好心,想趁天尚早把床給干爹換好嗎,誰知他就惱了,嫌我自作主張不聽他的命令。”
秋把他的話仔細品了品,若有所思道:“或許不是因為你自作主張,而是因為……”
“因為什麼?”春急切地問。
“因為干爹不想換床。”秋說。
“啊?”春一時沒反應過來,“明明是他前兩天親自告訴我的,等若寧小姐一走就把那張床扔掉。”
“瞧,這就是你愚鈍了吧?”秋旁敲側擊地提醒他,“你別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想,用你看了幾車話本子的腦瓜子去想。”
“話本子?”春眨著眼睛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啊啊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以前的他斷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都怪干爹最近止他看話本子,害他腦子都沒那麼靈了。
看來人還是要多讀書呀!
行,干爹不就是不想讓他換掉若寧小姐睡過的床嗎,這回他連被子都不換了,就讓他蓋若寧小姐蓋過的被子,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當晚,睡了幾天榻的督公大人終于搬回了自己的房間。
睡在若寧小姐睡過的床上,蓋著若寧小姐蓋過的被子,輾轉反側到半夜都沒睡著,總覺被子上有種不屬于他的香味,縷縷直往他鼻子里鉆,煩死了。
好不容易折騰到天快亮的時候睡著了,夢里全是那丫頭彎彎的杏兒眼,還有那一聲一聲的“督公大人”。
江瀲氣得要死,思來想去,都怪春個死東西懶,不換床也就算了,為什麼被子也不換?
看來挑水還是挑了,明天讓他接著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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