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寧沒想到他就這麼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片刻的遲疑后，凝重起臉道：

　“江瀲，其實我到現在為止也不確定你是好人壞人，但我還是決定在你上冒一次險，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即便你聽了不能接，也一定要相信我。”

　江瀲從來沒見過如此嚴肅的樣子，被帶的也有些張起來。

　“你說吧，我相信你。”

　雖然過去一直對他坑蒙拐騙，但這次卻為了他冒險去找宋憫要解藥，他自然愿意相信一次。

　“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杜若寧深吸一口氣，正要將那句在心里百轉千回了大半年的話說出來，房門卻在這時候被人咣當一聲推開了。

　“杜若寧！”云氏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走進來，提名點姓地厲聲，“你到底還要不要那個家，還要不要我這個娘，還要不要你自己的名聲了？”

　屋里的兩個人都被嚇得心頭一，江瀲坐在床上還好，杜若寧當場就跳了起來。

　明明兩人都衫整齊，卻有種被人抓在床的覺，心虛地不敢直視云氏的眼睛。

　春夏秋冬比他們還要心虛，戰戰兢兢地跟在云氏后，大氣都不敢。

　國公夫人太彪悍了，方才他們只是稍微攔了一下，就每人挨了一腳，可疼了。

　“阿娘，您怎麼來了？”杜若寧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怯怯地走過去想拉云氏的手。

　云氏將手往后一甩，黑著臉道：“我來就是想問你一句，你今后是住在國公府，還是督公府，你若是打定主意要住在督公府，我這就回去給你收拾行李。”

　這話說得實在有點狠，杜若寧明白是真的氣壞了，當下不敢再忤逆，無奈地轉頭看了眼江瀲。

　“你還看他，還看他，他到底有什麼好？”云氏著實氣昏了頭，手拔下一簪子，沖到江瀲跟前，“不就是這張臉長得好嗎，我這就毀了它，看你還拿什麼勾引小姑娘。”

　江瀲并非良善之輩，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凡幾，卻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被一個憤怒的夫人攻擊，有那麼一瞬間，他覺自己像是別人養在外面的妾室，被大房打上門來了。

　他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急之下只能拉起被子將自己蒙了起來。

　杜若寧哭笑不得，死死抱住云氏的手，大聲喊春夏秋冬來保護江瀲。

　春夏秋冬著頭皮過來，擋在江瀲床前，齊聲勸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云氏哪里能輕易息怒，用力掙扎，非要給江瀲臉上來一簪子。

　場面一度陷混。

　眼看著就要失控，杜關山從門外沖進來，一把抱住了云氏：“夫人呀，夫人，咱別鬧行嗎，這樣影響多不好。”

　“影響不好？”云氏冷笑，“你們有人在乎嗎，你們但凡在乎一丁點，就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我就沒見過你這種爹，兒夜不歸宿你不管，反過來給我下蒙汗藥，杜關山，你還是不是個正常人，你放開我，我要寫休書休了你！”

　“……”

　一屋子人都瞪大眼睛，看著國公爺被夫人罵得像三孫子，還不敢頂，一連聲地道歉：“我錯了，夫人，我錯了，你千萬別休我，我離了你沒法活……”

　云氏不吃他這一套，氣呼呼道：“你沒法活，我還沒法活呢，我若是不休了你，早晚被你們父兩個氣死。”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寧兒這樣是有原因的，你跟我回去，我慢慢告訴你，好不好？”杜關山繼續溫聲安。

　云氏不聽：“我不回，回去繼續喝你的蒙汗藥嗎，我才沒那麼傻。”

　“不是蒙汗藥，是安神湯，我是看你近日太勞累，想讓你好好睡一覺。”杜關山解釋道。

　杜若寧聽了半天總算聽明白了，難怪阿娘火氣這麼大，敢是阿爹為了不讓阿娘找，用蒙汗藥，不，用安神湯把阿娘給放倒了。

　他可真行！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直接告訴阿娘真相呢！

　“阿娘，您別氣了，這回是我不好，我這就跟您回去，我保證以后都乖乖聽您的話，好不好？”上前抱著云氏的手撒道。

　“晚了，你們父兩個以后說什麼我都不會再信了。”云氏喊了一陣子，喊得嗓子直冒火，便小聲地泣起來。

　相比大吵大鬧，大家更怕掉眼淚，全都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江瀲覺自己的臉暫時不會再有危險，從被子下探出頭，環視一圈后，慢慢坐直了子。

　“國公夫人大可不必如此。”他正了正臉，重新找回東廠提督的派頭，慢悠悠道，“咱家一個閹人，又昏迷了一天一夜，對若寧小姐造不任何傷害，您之所以生氣，歸結底是不喜咱家做您的婿，既然今兒個大家都在，咱家正好趁此機會聲明一下，咱家是無論如何不會娶若寧小姐的，并且也一定會想辦法讓皇上下旨解除婚約的，這樣國公夫人總能放心了吧？”

　他的還未痊愈，說這番話費了不氣力，說完之后，便靠在床頭微微息。

　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他沒了言語。

　春和夏差點要哭出來。

　干爹說這些話，應該是為了安國公夫人吧，可是他要安國公夫人，就單獨和國公夫人說嘛，怎麼能當著若寧小姐的面說出來呢？

　若寧小姐都讓他們干娘了，可見是很想嫁給干爹的，聽到干爹這麼說，該多傷心呀？

　唉！

　春難過地嘆了口氣，覺國公夫人就像話本子里棒打鴛鴦的惡婆婆，多有人都是這樣被活活拆散的。

　若寧小姐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那麼聰明睿智，那天被干爹拍了一掌都沒有誤會干爹，這次應該也不會誤會吧？

　但愿不要相信干爹的話。

　云氏聽到江瀲如此保證，果然臉緩和了很多，指著江瀲說道：“這話可是你自個說的，不是我你的，既然你說了，我希你能說到做到，就算是婚約暫時還沒有解除，你也不要再見我家寧兒，你若是私下見，我就當你是個言而無信之人。”

　“好，我答應你。”江瀲點點頭，手向門外，“國公夫人好走，恕不遠送。”

　“不勞督公相送。”云氏說道，推開杜關山，拉起杜若寧的手徑直向外走去。

　“干……”春含淚上前一步，那個“娘”字最終還是沒敢出口，眼睜睜看著杜若寧被拉出門。

　杜若寧似乎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著門框回頭對江瀲喊了一句：“江瀲，那個孕婦和孩子的尸不見了，他們若還是不肯放過你，你就讓他們把孕婦和孩子出來，還有……”

　的話還沒喊完，就被云氏拉走了。

　屋里再一次安靜下來，江瀲盯著空的門外，心頭氣上涌，一口鮮噴了出來。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痛到無法呼吸，兩眼一黑，子一歪，便跌進了無盡的黑暗……

　公主，我終于可以去見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