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外面仍然有人在圍堵,云氏方才帶了一隊侍衛來開道,才得以進去,出來時又被那些人給堵上了。
大家看到杜若寧從里面出來,紛紛喊著向要說法。
“若寧小姐,你說了會給我們一個說法,這都兩天了,你的說法呢?”
“要什麼說法,你們一群大男人,好意思問一個小姑娘要說法,人又不是我兒殺的,憑什麼要給你們說法,打量我們定國公府好欺負是嗎?”
云氏本來就一肚子火,此時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那些人便是一通呵斥。
“一群沒頭腦的東西,聽人家幾句蠱就昏了頭,被人當槍使都不曉得,一個個喊得倒是起勁,有本事闖進去找江瀲呀,說到底還不是怕死,只敢在門外吵吵,你們但凡有一個人敢進去,我就敬你們是條漢子!”
眾人被數落得臉上沒皮,一時全都啞了聲。
那些國子監的學生上前來試圖和云氏爭辯,開口剛說了一句“子曰”,就被云氏劈頭蓋腦吼了回去。
“曰什麼曰,開口子閉口子,放著圣賢書不讀,跑到這里來當二皮臉,子就是這麼教導你們的?我一個沒讀過書的婦道人家都能看出這里面有貓膩,你們難道就看不出來?子若是知道他的學生蠢這樣,都能氣到從棺材里跳出來,讓開讓開,年紀輕輕就一的酸腐氣,熏死個人!”
學生們哪見過這樣彪悍又口齒伶俐的夫人,被罵得紅頭脹臉,曰了半天什麼也沒曰出來,還被推得直趔趄,悻悻地看帶著杜若寧揚長而去。
這可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直到國公府的車馬呼嘯著走遠,這些人才回過神,彼此面面相覷,都有些訕訕,再也提不起先前的勁頭。
過了一會兒,開始有人悄無聲息地離開。
第一個離開的人起到了領頭羊的作用,其他人一看他走了,便都陸陸續續跟著走了。
學生們沒說過云氏,本就愧難當,一看民眾都走了,自個也沒臉再待下去,三三兩兩結伴而去,邊走邊心有不甘地商議,回去要多看看書,多找些典故,下次再遇到國公夫人,定要扳回一局,把他們給子丟的臉面找回來。
東廠的番子從門里往外看,被督主丈母娘的彪悍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不知道督公攤上這麼個丈母娘,是幸運還是悲哀。
要說幸運吧,督主差點被毀了容,還被棒打鴛鴦,要說悲哀吧,又憑一己之力喝退了這些民眾,給督公解了圍。
唉,這位夫人真是讓人不得又恨不得,好糾結呀!
杜若寧坐在馬車里,看著云氏黑沉沉的臉,試圖討好,對杜關山道:“阿爹,您瞧阿娘剛剛那派頭,像不像舌戰群儒的臥龍先生?”
“豈止像臥龍,還像翼德,當橋頭一聲吼,嚇退曹百萬兵。”杜關山捻須呵呵一笑,“夫人,你最聽這一段書,我再給你講一遍可好?”
“不聽,你才像翼德,你這個莽夫!”云氏板著臉不為所,“你們別以為跟我說幾句好話就能了事,從今天開始,寧兒就待在家里,書院也不許去,倘若再敢瞞著我出去,就別再認我這個娘。”
“好,聽娘的,都聽娘的。”杜若寧生怕氣出個好歹,偎在肩上乖巧答應。
云氏道:“你也不要怪我這個當娘的多事,雖說現如今民風開放,孩子可以在外拋頭面,也沒有哪家的爹娘會放任兒夜不歸宿,當然,除了你爹,他就不是個正常爹。”
杜關山:“……我怎麼就不正常了?”
“你閉!”云氏沖他瞪眼,“寧兒就是被你慣壞的,要不是你在后面給撐腰,還沒這麼大的膽子。
我也不是不讓你慣孩子,可你慣孩子也要有個分寸,雖說和江瀲定了親,可你們自己都說了,定親只是權宜之計,本不做數。既然不做數,為何還要對他如此上心,你們到底是在愚弄皇上,還是在愚弄我?”
“哪敢愚弄你,我和寧兒加起來也沒你聰明。”杜關山嘿嘿道。
云氏沒好氣:“給我戴高帽子,我不曉得你們整日神神在搞什麼鬼,但不管搞什麼鬼,孩子就是孩子,別說是我,隨便哪個當娘的遇到這事,都不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兒個我也不妨把話說清楚,江瀲這個婿我死都不認,要娘還是要江瀲,寧兒你自己看著辦。”
“要娘,我當然要娘。”杜若寧半點都沒有遲疑,抱著的胳膊道,“世上男人千千萬,娘卻只有一個,我當然是要娘。”
云氏心里這才好了些,攬過杜若寧,輕的頭發:“你別怪娘狠心,等你將來自個當了娘,才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我明白,我明白,我不當娘也一樣明白。”杜若寧連聲道,“可憐天下父母心,養兒方知父母恩,先生都教了。”
“你明白就好。”云氏見好就收,將摟在懷里,母二人和好如初,唯獨把杜關山晾在一旁。
杜若寧靠在云氏懷里,想起自己的母后,那時候跟著師父出征,母后總是從走那天就開始吃齋念佛,抄寫經書,拜遍滿天神佛,只求能平安歸來。
后來父皇做主將許配給宋憫,母后唯恐宋憫不是良人,明里暗里對他多方試探,甚至派人跟蹤宋憫,看他會不會去煙花之地,每次見到宋憫都要非常嚴肅地叮囑一番,讓宋憫對好一點,別讓委屈。
所以天下當娘的都一樣,不管貴為皇后,還是平民百姓,最大的心愿不過就是兒平安喜樂,各自有幸福的歸宿。
盡管有時候們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歸宿是幸福的,但們的心永遠是不摻假的。
現在想來,宋憫那時在母后面前表現的真好啊,又聽話,又細心,又,不管母后說什麼,他都認真傾聽,牢記在心,還不止一次地向母后保證,一定會對好,把當眼珠子一樣疼。
母后相信了他的話,大婚前一晚還告訴,這個婿還是很靠譜的。
結果,就是這個很靠譜的婿,在那一晚引來叛軍,洗了皇宮。
所以,阿娘的擔心其實都是多余的,已經見識過男人的無,重來一次,怎麼可能還陷的網羅,不止不會嫁給江瀲,也沒打算嫁給任何人,來自男人的傷害,一次就夠了。
而對江瀲的好,完全與無關,只因為江瀲是的故人,是當年親手救過的孩子。
接近江瀲,更加不是為了男之,一多半是出于試探和利用,只是這些不能和阿娘一一說明。
如果告訴阿娘沒打算嫁人,阿娘興許比現在還著急。
不知道那樣一來阿娘會不會退而求其次,認為哪怕嫁給江瀲也比一輩子不嫁要好。
杜若寧忍不住笑起來,只是這笑容有幾分苦笑的意味,從現在開始,的行會更加不自由,想出一趟門都是難上加難。
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只要愿意,總會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的。
馬車在國公府門前停下,云氏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吩咐道:“不要停在外面,直接進府去。”
“不是的夫人。”車夫在前面回話,“是首輔大人來了。”
“宋憫?他來做什麼?”云氏立刻沉下臉,“不用管他,他敢攔著,就從他上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