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每一句都不屬實。”江瀲道，“臣當時擊殺的并非普通民眾，而是一群假扮民眾的殺手，若寧小姐也不是臣故意打傷的，臣當時是為了推開，讓免殺手的暗算……”

　“胡說八道。”馮佑出聲打斷他的話，“那些人若是殺手的話，為何都不反抗，就那麼乖乖任由你將他們一個一個殺死？”

　江瀲冷笑：“這個問題多簡單，因為他們接到的任務就是化妝民眾來誣陷咱家，倘若反抗，豈不是了餡？”

　“這只是你的推測，你有證據嗎？”又一個員站出來質問。

　“你就有證據了？”江瀲反問，“你拿什麼證明那些人就是普通民眾，他們姓甚名誰，家住哪里，可有父母妻子，可有親朋四鄰，他們死了幾天，尸放在大理寺都要腐爛了，可有任意一個親戚前去詢問認領？”

　“自然是有的。”新任大理寺卿徐鴻上前將一沓狀紙遞給江瀲，“你自己瞧瞧，每一個死者的資料都在，家庭狀況親屬關系一應俱全，看你還有何話說。”

　江瀲當真接過來，拿在手里仔細翻看了一遍，并不去追究名單的真假，而是問道：“確定是每個死者都在嗎，咱家記得有一個孕婦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這里怎麼沒有記錄？”

　徐鴻臉微微一變，下意識往宋憫那里看了一眼。

　首輔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江瀲果然提到了孕婦和孩子。

　孕婦不是真孕婦，為免出馬腳，尸已經掩埋。

　至于那個孩子，當時現場混，等到發現他不在時，再找就找不到了。

　好在他們早已針對這二人提前想好了應對之策，并不怕江瀲借此做文章。

　“所有的死者都在這里，并沒有什麼孕婦和孩子。”徐鴻說道，“殺人的是掌印，不是我們，我們只負責收尸，并不知道你都殺了什麼人，至于你說的孕婦和孩子，要麼是你憑空造，要麼就是當時場面混，那兩個人沒有死，趁逃掉了，事后怕你報復，躲在哪里不敢面也未可知。”

　江瀲盯著他的臉看了一刻，嗤聲道：“咱家是不是造，順便找個當日的目擊者一問便知，徐大人巧舌如簧，顛倒黑白，大理寺在你這種人手里，冤死鬼怕是不比東廠吧？”

　徐鴻頓時漲紅了臉：“掌印理屈詞窮，只能靠人攻擊來取勝了嗎？”

　“徐大人何必急著否認，都是辦案的衙門，誰不知道誰？”江瀲不屑同他廢話，轉而問宋憫，“宋大人，別人不知道孕婦和孩子，你總該知道吧？”

　宋憫突然被他提問，似乎沒有準備，掩輕咳了幾聲才道：“掌印什麼意思，本不明白。”

　“不明白？”江瀲又一次冷笑，沖嘉和帝躬道，“陛下，臣此番被陷害，皆是宋大人一手策劃，他先是在頭天傍晚派遣殺手以刺殺臣做幌子，當街殺了十幾個民眾，第二天上午又讓殺手假扮那些民眾的家屬，打著為親人討公道之名在天香閣外圍攻臣。

　臣當時去天香閣只是臨時起意，若非有人刻意追蹤，普通民眾不可能知道臣在那里，事發后，東廠的人還沒到，宋大人就先帶兵趕到，倘若此事與他無關，他是如何得知天香閣前發生了人命案？

　另外，臣中了那孕婦的毒針，解藥卻是若寧小姐向宋大人要來的，宋大人若當真不知，解藥怎麼會在他手里，若寧小姐去文華殿找宋大人的事很多人都知道，陛下若不信，可以傳若寧小姐前來問話，懇請陛下徹查此事，為臣洗刷冤屈。”

　一番話說得不急不燥，有理有據，配上他沒有什麼溫度的嗓音，讓人無法質疑。

　嘉和帝看向宋憫，面不悅。

　“陛下，臣沒有，臣是冤枉的。”宋憫不等他開口詢問，便跪了下去，“臣與掌印素無冤仇，何來陷害一說，若寧小姐確實來找臣要過解藥，但臣并無解藥，因此也不曾給。

　倘若按照掌印的思路，臣也可以認為這一切是掌印在設局陷害臣，那些百姓或者殺手興許就是掌印安排的，包括若寧小姐來找臣要解藥，只怕也是其中一個環節，目的就是為了讓別人看到來找過臣，以便對臣進行誣陷，臣也懇請陛下徹查此事，為臣洗刷冤屈。”

　兩人各執一詞，各不相讓，員們心里都明鏡似的，唯獨嘉和帝尚在迷霧中，愁得眉頭鎖。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不過是閉了幾天關，怎麼他的兩個心腹大臣就反目仇，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眼下這局面，他如何是好？

　正左右為難，有小太監進來通傳，說薛大人在殿外求見。

　薛大人？

　眾人都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薛大人乃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剛上任的翰林院修撰薛初融。

　翰林院修撰主要擔任修國史，修實錄、記載皇帝言行、為皇帝及太子講讀經史，草擬有關典禮文稿之職，可是自從他上任之后，皇上便開始閉關煉丹，別說為皇上講讀經史，就連皇上的面至今都沒見過。

　對于這位由自己親自選出來的狀元郎，嘉和帝的也頗為復雜，他一方面十分欣賞薛初融的才華，一方面又因著杜若寧為了薛初融大鬧貢院，害他差點損失一個兒子而耿耿于懷。

　科舉舞弊事關重大，幸好江瀲當時打馬虎眼放了太子和陸朝宗一馬，不然太子就算不問斬，也要被貶為庶民。

　所以，他當時點薛初融為狀元，其實也是被架在那里沒有辦法，讓薛初融當狀元，他心里不痛快，不讓薛初融當狀元，又怕別人說他公報私仇。

　糾結許久，才決定拿薛初融為自己換個虛懷若谷的好名聲，勉為其難地把狀元之位給了他。

　好在點完狀元之后他便開始閉關煉丹，一直沒見到薛初融，隨著時間推移，心里的那點不痛快已經漸漸淡去，加上太子還好好的活著，他也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

　這會兒突然聽到薛初融求見，嘉和帝還意外，略微遲疑之后，便吩咐小太監把他帶進來。

　頃，薛初融進了殿，朝臣們全都側目向他看過去。

　只見他頭戴烏紗帽，穿青團領服，面容溫潤，姿拔，步履從容行至殿前，下跪大禮參拜，每一個作都優雅得，如行云流水，嗓音也非常悅耳，如空谷溪流叮咚，不疾不徐，不卑不，他一開口，殿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都跟著緩和下來。

　嘉和帝抬手他平，心里最后的一點別扭也煙消云散了，有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的年郎在邊為他講讀經史，心想不愉悅都難。

　“薛初融，你來見朕所為何事呀？”他開口問道，語氣不自覺地和下來。

　薛初融謝了恩，從容起，整理好袍，聽到皇上發問，便躬答道：“回陛下，微臣是為掌印大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