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過后，整個國公府都靜默下來，杜若寧輕裝簡行，只帶著郁朗和賀之舟去了督公府。

　賀之舟的傷靜養了這些天，已經好得差不多，翻墻越戶不在話下。

　府里的護衛事先接到過通知，在暗看著三人翻過院墻，消失在黑暗里，全都無于衷。

　出國公府可以翻墻，進督公府卻不能翻墻，否則很有可能被藏的護衛刺猬。

　杜若寧決定大大方方的敲門進去。

　害怕被云氏發現，又不怕被江瀲發現，沒必要花心思溜進去。

　三人來到督公府的大門前，直接叩響了門環。

　很快，門就有人出來問道：“什麼人？”

　“你家督主的未婚妻。”杜若寧直接報了份，催促道，“快點開門。”

　里面小聲嘀咕兩句后，吱呀一聲開了門，還是先前那兩個門衛。

　“若寧小姐，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其中一人問道。

　“噓！”杜若寧豎食指示意他小聲，“我是來給你家督主送驚喜的。”

　“驚喜，什麼驚喜？”另一個湊過來問。

　“說出來就不驚喜了。”杜若寧道，“你們招待好我的侍衛，我自個過去就好了，不用帶路。”

　說著便趕在兩個門衛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間，徑直向里面走去。

　“哎……”其中一個門衛后知后覺地出聲想住杜若寧，賀之舟上前一步攔住了他，“兄弟，給口水喝行不，晚飯吃咸了。”

　門衛先前和他打過架，第一反應是想拒絕，轉念一想這可是督主未婚妻的人，將來大家都是一家人，而且看督主對若寧小姐的態度，這個家以后大概率是若寧小姐當家，所以，還是別因為一口水傷了大家的和氣。

　于是便去門房倒了兩杯水端過來，一杯給賀之舟，一杯給郁朗。

　賀之舟道了謝，接過水喝了兩口，又問：“兄弟，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至今還沒請教二位高姓大名？”

　“免貴，姓張，張看。”給他倒水的這個門衛拱手說道。

　另一個也拱手道：“我想免也免不了，我就姓貴，貴仁。”

　賀之舟撲哧一笑，雙手握著茶杯抱拳道：“我賀之舟，這個是郁朗，他不說話。”

　郁朗哼了一聲，默默喝他的水。

　簡單一番介紹之后，四人絡起來，再說話就變得格外親切，便也沒再去計較杜若寧。

　沿途都掛著燈籠，杜若寧借著暖黃的亮，一路輕車路來到前院的正房。

　護衛們遠遠地躲在暗，都知道是督主的未婚妻，誰也沒有現去阻止。

　江瀲的臥房里亮著燈，杜若寧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耳朵在窗欞上聽了聽。

　本意是想聽聽江瀲在做什麼，是睡著還是醒著，卻約聽到里面傳來兩人談的聲音。

　其中一個是江瀲的聲音，一下子就能聽出來，另外一個也很悉，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是誰。

　直到那人開口說了一個“朕”字，杜若寧才激靈一下反應過來，那人是李承啟。

　心下大驚，忙向四周看了一圈。

　李承啟深夜前來，居然不帶一個侍衛嗎？

　方才大門外既沒有看到皇帝的車駕，也沒有任何靜，甚至那兩個門衛也和往常一樣。

　而且這一路走來，分明覺到暗有多名暗衛藏，為什麼他們不出來攔住？

　難道整個督公府的人都不知道皇上在這里嗎？

　李承啟是長翅膀飛進來的嗎？

　杜若寧悄悄退后一步，打算轉離開，突然聽到李承啟語氣不悅地說了一句：“為什麼要退婚，你忘了朕當初為什麼要給你賜婚了嗎？”

　為什麼？

　杜若寧收回腳，重新將耳朵在了窗欞上。

　就聽李承啟接著道：“咱們當初說好的，要利用杜若寧來牽制杜關山，不肯嫁給皇子，這個任務就由你來執行，自從你中毒之后，不但那丫頭自個為你跑前跑后，就連杜關山也出面維護你，為你大鬧永壽宮，這不正是咱們想要的效果嗎，這個時候，你居然要退婚，你告訴朕你是怎麼想的？”

　突然聽到這樣一番話，杜若寧有些始料未及，隔著窗戶怔怔一刻，心里說不上來是什麼覺。

　但并沒有生氣，可以算計別人，別人自然也可以算計，端看誰的手段更高明。

　現在倒是和李承啟一樣好奇，既然江瀲和定親只是在完一個任務，為何又要提出退婚呢？

　屏住呼吸等了半晌，才聽江瀲小聲回答道：“臣不喜歡，看到就煩，被胡攪蠻纏還要對忍氣吞聲，臣討厭這種覺。”

　原來是這樣。

　被纏得煩不過，以至于連任務都不管不顧，只想快點擺嗎？

　嘉和帝了然一笑，緩和了語氣：“朕明白你的意思，說到底你還是對人沒興趣，打心底里排斥人，可這件事關系到咱們能不能徹底扳倒杜關山，你就不能為了朕再忍一忍嗎？”

　對呀，你就不能忍一忍嗎？杜若寧也在心里發問。

　江瀲又是好一陣沉默，仿佛心在做強烈的掙扎：“臣這些年為陛下扳倒的人多了去了，沒有一次是靠人，臣的后院遍埋白骨，也不差一個杜關山。”

　好小子！

　杜若寧此時才忍不住有些生氣，這家伙把當任務執行也就算了，居然還打算把阿爹殺了。

　他說他的后院遍埋白骨，不知有多是明昭舊臣的尸骨？

　在他心里，難道就沒有對過去保留一的誼嗎？

　可是那天在天香閣外，他突然聽到長寧公主的名字，明明很激的。

　思忖間，又聽嘉和帝道：“不行不行，杜關山和別人不同，朕不只想要他死，朕還想要他手里的八萬飛虎軍，你好好哄著兒，取得他的信任，再伺機慢慢將飛虎軍掌握在你手里，這樣多好，宋憫當年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取得明昭帝信任的……”

　“臣不是宋憫！”江瀲突然激起來，聲音也隨之拔高。

　杜若寧也跟著激起來，李承啟是什麼意思，難道宋憫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人嗎？

　在沒中狀元之前，在沒遇到之前，就已經是了嗎？

　“是是是，朕知道。”嘉和帝在里面忙著安江瀲，“朕知道宋憫這次確實有些過分，你稱病不上朝就是在跟朕賭氣，朕已經替你私下教訓過宋憫，念在他和朕的分上，你就再原諒他這一回吧，朕向你保證，若有下次，絕對不再保他。”

　江瀲確實很生氣，但嘉和帝以一個九五至尊的份對他陪著笑臉好言相勸，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又過了許久才郁郁道：

　“請陛下記住您今日的承諾，宋憫日后若再招惹臣，臣的后院必將是他的葬之地。”

　“好好好，朕答應你。”嘉和帝滿口應承下來，“那你也要答應朕，不能和杜若寧退婚，也不能再和朕賭氣，明日就進宮來幫朕理朝政，這些天你不在，朝里快套了，司禮監也有一大堆事等著你呢！”

　“臣遵命。”江瀲悶悶地應了一聲。

　“那好，既然你答應了，朕這就回宮了。”嘉和帝說道。

　屋里響起窸窸窣窣整理裳的聲音。

　杜若寧忙躡手躡腳退開幾步，在墻角的黑暗里。

　然而，等了很久，也沒等到嘉和帝走出來。

　覺有點不對勁，壯著膽子悄悄走回去，側耳細聽了一會兒，發現屋里已經沒有了靜。

　怎麼回事？

　李承啟不是說要走嗎，怎麼又沒靜了？

　想了想，用舌尖潤了一點窗戶紙，輕輕摳開一個小往里觀看，看到的卻是江瀲服的畫面。

　這家伙材真好，一的，又白又致……哎，不對，也不是來看的，皇上不還沒走嗎，這家伙怎麼就起服來了？

　難不他要侍寢？

　天吶！

　杜若寧不捂住瞪大眼睛，怪不得他只用了十年的時間就能做到司禮監掌印，原來他的滔天權勢是靠這個得來的嗎？

　難怪那麼多人想整他都整不倒他。

　難怪皇上對他低聲下氣一刻也離不了。

　難怪他對人不興趣。

　難怪……

　“干娘，是你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杜若寧結結實實嚇了一跳，嗷一嗓子跳開，都沒看清是誰在，下意識就想跑。

　“干娘，是我，春。”來人又了一聲。

　杜若寧仍然驚魂未定，站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下一刻，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江瀲一雪白中從里面走了出來。

　“你在這里干什麼？”江瀲走到面前，借著春手里的燈籠，狐疑地打量。

　“我……”杜若寧結了一下，“我在這里，看督公大人服……”

　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干娘好雅興，要不我先走，您老接著看。”

　江瀲：“……”

　這都什麼病，一個千金小姐，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看男人服？

　不對，沒那麼巧皇上剛走就來了吧？

　到底是在看他服，還是在聽他和皇上說話？

　還有，是怎麼進來的，門衛不管，暗衛也不管嗎？

　一個個的，真把當督主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