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人走了之后，京城并沒有隨之變得安靜，京中大大小小的茶樓酒肆反倒突然熱鬧起來。

　督公大人沖冠一怒為紅，憑一己之力威懾西戎，嚇得西戎王子自愿將落日城以東土地悉數歸于大周的英雄事跡從朝堂流傳到民間，又被說書人改編不同版本在各傳唱，引得人們爭相去聽。

　男人們聽得熱沸騰，人們聽得春心漾，在整件事中從頭到尾沒有面的若寧小姐，卻莫名其妙地了所有人艷羨的對象。

　出高貴，千萬寵，被國公爺捧在手心里疼，絕世容連西戎王子都為之傾心，愿以國土相聘，未婚夫更是神俊朗，位高權重，為了護周全，大殿之上問責皇上，一刀割下西戎王子的耳朵，如此霸氣護妻的男人，全天下怕是都找不出第二個。

　唯一令人憾的，便只有一點，那就是督公大人的太監之。

　可見世間事終歸不能盡善盡，多多總會有些憾。

　但不管怎麼說，引發了此次事件并為大周開疆拓土的若寧小姐，已經足夠為大周史上的一個傳奇。

　從今往后，只要有人說起落日城以東的土地，就免不了要說起這位小姐，以及和督公大人轟轟烈烈的故事。

　“真夠轟轟烈烈的，我活了小半輩子，還沒見過比這更轟轟烈烈的。”

　沈決坐在茶樓二層的雅座，一面聽著說書人舌綻蓮花，一面對著江瀲嘖嘖嘆。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一個死太監還能和驚天地的聯系在一起，讓我們這些風流倜儻驚才絕艷還有小弟弟的男人何以堪？”

　江瀲冷下臉，端起茶盞就要往他臉上潑。

　沈決忙扯起袍袖遮擋，嘻嘻笑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這茶貴得很，別浪費了。”

　江瀲瞥他一眼，將茶送到邊一飲而盡，示意沈決再給他滿上。

　“明明是你為了給我賠禮才請我喝茶的，憑什麼讓我伺候你？”沈決上抱怨著，手上卻已經端起了茶壺。

　江瀲沒搭理他，磕著瓜子悠然聽書。

　督公大人沖冠一怒為紅的故事他已經聽了十幾個版本，聽來聽去，還是這間茶樓的說書先生說得最好，最能現他的英武不凡，鐵。

　聽得高興，打賞起來自然是一點也不手。

　都快把沈決的銀子禍禍完了。

　沈決起初是不肯給的，后來打不過他，錢袋子被他搶了去。

　“咱家又不是沒錢，只是出來的匆忙忘了帶，回頭雙倍還你。”江瀲一揚手，最后一點碎銀子劃著優的弧線落下，準地落在一樓正中間說書先生的書桌上。

　沈決探頭往下看，又是牙疼，又是疼，以至于忽略了他忘帶銀子的那句。

　春在旁邊幾次想提醒沈指揮使，千萬別信干爹的話，干爹上次拿他的銀子打賞大舅哥，至今都沒還他。

　堂堂督公欠錢不還，居然還被人說大英雄。

　可見民眾是很容易被迷的，他們本不知道他們追捧的對象在背地里是人是鬼。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干爹欠他的銀子沒還，他也利用干爹的英雄事跡賺了不錢，京城現在流行的各種版本，十之八九都出自他手，包括現在這位說書先生講的，也是他連夜寫出來的。

　干爹不讓他看話本子，那他就寫話本子好了。

　干爹不還他錢，那他就用干爹的故事把錢掙回來。

　哼哼！

　別以為他春公公是吃素的。

　茶樓里客來客往，說書先生的故事也是循環著講，江瀲連聽了三遍之后，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沈決不起了疑心。

　就算是再自，再沉迷于自己的英勇事跡無法自拔，這都聽得會背了，難道還不煩嗎？

　沈決帶著疑，細細觀察江瀲，發現他的心思似乎沒在聽書上，眼睛一直向對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茶樓一層是大堂，二層是個“回”字形的結構，四面回廊相通，每個雅座前以珠簾相隔，回字形的中間懸掛著各彩綢宮燈做裝點，煞是好看。

　可它就算再好看，也好看不過皇宮吧，日常見慣了宮廷奢華的督公大人，怎麼會被這些小玩意所吸引？

　所以他應該不是在看景，而是在看對面某一間雅座里的人。

　什麼人值得他這樣看？

　莫非是在追蹤什麼危險人？

　沈決激靈一下，頓時提高了警惕，盯著對面向江瀲抱怨道：“說什麼請我喝茶給我賠禮道歉，敢只是拿我做幌子，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竟需要你堂堂督公帶傷親自追蹤，先說好，這次可不算數啊，回頭你還得單獨請我一次……”

　他這邊絮絮叨叨，卻見對面的樓梯口風風火火走上來七八個人，打頭一個，在兩個丫頭一個隨從的陪同下氣勢洶洶來到一個雅座前，隨從哈著腰向里面指了指，那位小姐便打起簾子闖了進去。

　“喲，這是唱的哪出，怎麼瞧著像捉的？”沈決意外地說了一句，問江瀲，“你盯的是哪間，可別被捉的嚇跑了。”

　只見江瀲眉心一蹙，騰一下站了起來。

　沈決嚇一跳，正想問他要不要現在行，他卻撣了撣襟，隨手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施施然向那邊走去。

　“什麼況？”沈決一頭霧水地問春，“你們究竟在跟蹤誰？”

　“若寧小姐。”春小聲告訴他，“若寧小姐請薛狀元喝茶，讓干爹作陪，干爹不肯，完了自個又不放心，追了來。”

　沈決：“……”

　還以為他要辦什麼大案子，鬧半天是跟蹤未婚妻。

　都聽聽，這是堂堂東廠提督該干的事嗎？

　丟人不丟人？

　“那，那些人又是干什麼的？”沈決又問。

　“不知道。”春搖搖頭，看著那邊若有所思，“我瞧著那位怎麼像是孫卿家的小姐？”

　“真的假的？”沈決頓時來了興趣，“走走走，咱們也去湊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