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初融，不要說！”

　杜若寧從突然看到江瀲的震驚中回過神，猛地向薛初融撲過去，不顧一切地想要捂住他的，不讓他把這句話說出來。

　然而已經晚了，的手只來得及從后面抓住薛初融的肩頭，年坦又清亮的聲音已經響起：

　我心儀若寧小姐，此生非不娶！

　此言一出，仿佛一場嚴寒不期而至，瞬間將萬冰封。

　茶樓靜得可怕，連一針掉在地上都能讓人心驚跳。

　所有人都保持著一種僵的姿態，站在自己的位置大氣都不敢出，心中無比后悔。

　早知道就不來了，撞見如此令督公大人難堪的場面，督公大人會不會一怒之下把他們都殺了滅口？

　他們死不死尚且說不準，這位薛狀元應該是死定了吧？

　多好的一個年郎，可惜了了。

　唉！這位孫小姐真是害人不淺，看著聰明的一個孩子，怎麼就不明白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人家薛狀元當初家破人亡，拿著婚書上門投奔，說不同意，人家便不強求，落魄那樣還是大大方方地與解除了婚約。

　現在兩人都沒有關系了，又掉過頭來想重續前緣，人家不同意卻還一味糾纏。

　這下好了，把人家得當眾說出這樣的話，就算沒被督公擰斷脖子，以后還有別的姑娘愿意嫁他嗎？

　就算有，他會愿意娶嗎？

　事實上，杜若寧也正是考慮到這點，才會不顧一切地想阻止薛初融。

　可惜最終還是沒攔住。

　的手還放在薛初融肩頭，年削瘦的肩如一把彎刀，握在手里，心卻被割得生疼。

　薛初融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不管這句話是發自心還是被孫小姐迫，只要他說出口，便不會再更改，他會終其一生來踐行自己的諾言。

　杜若寧的淚險些掉下來，咬了咬，松開薛初融，大步走到孫小姐面前，狠狠一掌打在臉上。

　“你這個蠢貨，你非要這樣毀了他嗎？”

　孫小姐被打得一個趔趄，捂著臉呆滯無語。

　只是被氣狠了，說的都是氣話，真的沒想到，薛初融敢當著江瀲的面把這句話喊出來。

　不是真心想聽他這樣發誓的，因為他一旦發了這樣的誓，自己也就沒機會再和他重修舊好了。

　怎麼知道薛初融會如此決絕？

　這人明明是個文弱書生，骨頭怎麼會這麼？

　他就不能迂回一下嗎？

　他就不能給大家一個轉圜的余地嗎？

　孫小姐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眼淚如雨般落下來。

　的隨從和丫頭們護主心切，上前將杜若寧推開，把護了起來。

　“若寧小姐，你憑什麼打我家小姐？”的丫頭氣沖沖地向杜若寧質問。

　茴香和藿香也忙跑過來把杜若寧護住，藿香反手給了那丫頭一掌：“上次是你，這次還是你，你家小姐會犯錯，都是因為有你這種蠢奴才，你還有臉質問我家小姐，你配嗎你！”

　那丫頭上次被藿香打，這次又被藿香打，氣得肺都要炸了，想要還擊，被突然出現的郁朗攔住。

　郁朗臉黑，面相重，不發怒的時候就很嚴肅，發怒的時候更嚇人。

　那丫頭被他唬住，往后退了兩步，回頭去自己家的隨從：“你們都是死人嗎？”

　“現在不是，一下就是了。”

　冷冰冰的聲音讓本來就被冰封的現場又冷了幾分，人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仿佛突然從夢中驚醒，紛紛看向說話之人。

　督公大人終于發話了，不知道哪個會先死。

　孫小姐的隨從嚇得牙齒打架，隨著他走向這邊的步伐瑟瑟發抖。

　然而江瀲并沒有要難為他們的意思，而是沉著臉，一步一步走到了薛初融面前。

　完了，要先拿薛狀元開刀了！

　眾人都在心里了一把汗。

　薛初融了腰背，坦然與江瀲四目相對，不驚不懼，不卑不。

　“你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江瀲說道，語調聽起來沒什麼起伏，卻讓所有人的心忽上忽下，張不已。

　薛初融卻毫無怯意，清了清嗓子，果然又把那句話重復了一遍：“我心儀若寧小姐，此生非不娶。”

　“很好。”江瀲點點頭，突然轉頭看向孫小姐，“你既然如此癡，可敢像他這般，也當眾發個誓，此生非他不嫁？”

　“……”

　況轉變的讓人猝不及防，所有人的視線都跟著轉向孫小姐。

　對呀，鬧得這麼厲害，驚天地的，可敢像人家薛狀元那樣發個誓，來表明自己的決心？

　要是不敢，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孫小姐的臉剛被杜若寧打得紅腫一片，此刻卻是全褪，白得像死人臉。

　“我……”囁嚅著向后退，眼淚也干了。

　是個孩子，還這麼年輕，可沒打算為了誰獨守一生。

　這話不能說，說出去這輩子就完了。

　四下張，心中慌不已，著有誰能站出來將從這進退兩難的境地解救出來。

　可是沒有人，所有人都在等著發誓，沒人敢出面為解圍。

　這時，樓梯口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伴著“讓一下，讓一下”的吆喝，幾個隨從簇擁著一個穿常服的中年男人走了上來。

　“父親！”孫小姐看到他，眼淚瞬間奔涌而出，哭著向他奔去。

　“原來是卿大人來了。”茶客們紛紛頭接耳，竊竊私語，“這下好了，家長都來了，大家同朝為，督公大人多總要賣個面子給卿大人吧？”

　“那可未必，督公大人又不需要看誰的面子。”

　說話間，孫小姐已經跑到了孫卿跟前，哭著去抱他的胳膊。

　孫卿卻抬手給了一記耳。

　這記耳打得比杜若寧還響，真材實料，把所有人都震得心頭一跳。

　孫小姐也被打懵了，還沒來得及嚎啕大哭，就被孫卿拎到了江瀲面前。

　“小年無知，冒犯了掌印大人和若寧小姐，我這就讓給掌印大人和若寧小姐賠罪，并帶回去嚴加懲治，還請掌印大人饒這一回。”

　江瀲瞥了眼臉頰又紅起來的孫小姐，對孫卿淡淡一笑：“又不是在朝堂上，孫卿不用得這麼鄭重，我名字即可。”

　“不敢，不敢，下不敢。”孫卿恨不得自己跪下給他磕一個，改了稱呼再度賠罪道，“江督公向來大人大量，襟寬廣，還再給小一個機會，下必將銘記督公的恩典，肝腦涂地相報。”

　“哈。”江瀲負手發出一聲冷笑，“大人大量，襟寬廣，這些和咱家有半文錢關系嗎，咱家明明是個心狹窄，睚眥必報的人。”

　“……”孫卿急出一腦門的汗，都不知道該怎麼吹捧他了。

　江瀲又道：“孫卿只顧著向咱家賠罪，有沒有想過薛狀元才是最無辜的，你和你家小姐傷了人家一次還不夠，非要把人徹底毀了才算完嗎？”

　咦？

　聽到這句話的眾人全都懵了，和孫卿一樣出不可思議的表。

　督公大人什麼意思，怎麼幫自己的敵討起了公道？

　這可真是邪了門了！

　孫卿被江瀲一提醒，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忙轉向薛初融道歉：

　“賢侄，今日之事全是我的錯，是我一廂愿想讓你和蘭兒重修舊好，是我誤導了，也給你造了困擾，我在這里給你賠個不是，請你看在咱們兩家往日的份上，原諒我們這一回，我向你保證，以后蘭兒再也不會糾纏與你，你們各自婚嫁，兩不相干，好不好？”

　“各自婚嫁，哪有這麼便宜？”沒等薛初融開口，江瀲便接著他的話說道，“薛狀元已經被孫小姐著當眾發了誓，此生非若寧小姐不娶。”

　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看看杜若寧，又看看薛初融：“若寧小姐他是娶不了，這麼好的男人若真為此孤獨終，便都是你家小姐害的，既然如此，就讓陪著薛狀元終不嫁吧！”

　天吶！

　眾人都暗自驚嘆，雖然孫小姐的行為確實很過分，但是好好的一個小姐從此不能嫁人，那也是慘的。

　督公大人真夠狠的呀！

　孫卿父的臉全都煞白煞白的，孫小姐的眼淚更是不要錢似的往下流。

　孫卿急得撲通一聲給江瀲跪了下去：“督公大人，您高抬貴手，孩子還小，這輩子才開了個頭，求您不要就此斷了的活路，求求您了！”

　為鴻臚寺卿，除了跪皇上，他已經不用再跪任何人，但是江瀲不同，這人就是個魔鬼，他在他面前沒有任何尊嚴可講，因為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輕易將任何人的尊嚴碾進塵埃里。

　“起來吧，大家都是同僚，咱家可當不起卿如此大禮。”江瀲淡淡道，“咱家雖心狹窄，也并非完全不通理，卿把手出來……”

　手？

　手做什麼？

　茶客們都好奇地長了脖子。

　督公大人總不會要打卿大人的手心做為懲戒吧？

　這樣是不是太過兒戲了？

　孫卿也很是不解，巍巍站起，果然攤開手掌向江瀲。

　眾目睽睽之下，江瀲面無表地往他手心放了一把瓜子。

　“卿且拿回家去種，什麼時候這把瓜子發了芽結了果，你家小姐便可嫁人。”他幽幽說道。

　“……”

　孫卿看著手里這把炒的五香瓜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圍觀的茶客也都傻了眼。

　這瓜子每個桌上都有一盤，它要是能種出來，鐵樹都能開花。

　不，鐵樹開花都比這容易。

　讓人種炒的瓜子，還不如直接讓人家死了這條心呢！

　督公大人不愧是督公大人，論刁難人從來沒輸過誰。

　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