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房里說話，外面響起敲門聲。

　“若寧小姐，府里來人說賀侍衛從南邊回來了，讓你趕回去。”春在門外輕聲傳話，生怕驚嚇了不知道在里面干什麼的干爹干娘。

　杜若寧聞言騰一下坐起來，跳下床就要走，口中道：“算著還要一兩天的，怎麼這麼快就回了，該不會出了什麼變故吧？”

　江瀲隨即也下了床，手將拉住。

　“等一下，裳了。”他小聲說道，親自手將杜若寧的衫拉正平，又幫把頭發也攏了攏。

　這雙慣使彎刀殺人沾滿腥的手，此時如同春天的柳條，小心翼翼的，生怕作重一點會弄疼了。

　杜若寧的心也跟著變得，順便也幫他整理了一下。

　“你在家好好休息，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及時讓人送信兒給你的。”

　“好，我等著你。”江瀲點點頭，走到門口，拉開門，把送出去。

　春看著從里面走出來的衫齊整的兩個人，不大為失。

　還以為干爹干娘在里面干的事，原來只是純聊天嗎，怎麼頭發都沒？

　干爹不會是不會吧？

　天吶！

　他怎麼早沒想到這點？

　那什麼，他要不要找些畫冊子來給干爹啟蒙一下？

　還有那些膩膩歪歪的話本子，是不是也要找個機會往干爹床頭擺幾本？

　對對對，等送走了若寧小姐，他立刻馬上去找。

　“若寧小姐，您這邊請。”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杜若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孩子怎麼回事，賀之舟回來，他激個什麼勁兒？

　他跟賀之舟平時也沒怎麼說過話吧，有這麼好嗎？

　帶著滿心的疑，杜若寧和江瀲匆匆告別，坐著馬車回了國公府。

　郁朗明白的心，不須吩咐，把馬車趕得飛快。

　到了大門外，下了馬車，門衛告訴賀侍衛在國公爺的書房，便一路向書房飛奔而去。

　書房的門閉著，莫南守在門外，見過來，躬見禮，為打開房門。

　杜若寧跑了一路，這會兒突然有點邁不腳步，在莫南的注視下深吸了一口氣，才提著心走了進去。

　繞過天青山水屏風，走進書房的室，看到一風塵的賀之舟正坐在圓凳上，與父親隔著書案說話。

　想來是父親恤他一路辛苦，不忍讓他跪在地上，才特許他坐著回話。

　聽到腳步聲，賀之舟回過頭，出一張灰撲撲寫滿疲憊的臉。

　“小姐！”

　他站起，要給杜若寧下跪行禮。

　杜若寧上前一步將他扶住。

　兩人就這麼一對視，杜若寧的心便空了一半。

　賀之舟臉上沒有毫喜悅，不是看到的表。

　“小姐！”賀之舟又喚了一聲，隨即紅了眼眶。

　“那個孩子，不是二皇子。”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干嘶啞。

　杜若寧的心整個都空了。

　明明已經做好了面對任何結果的準備，為什麼心還是會疼？

　“不是呀？”語氣飄忽地應了一聲，往左右看了看，“他人呢？”

　“人沒帶回來。”賀之舟道，“屬下擔心帶他回來太招眼，花了些心思四查訪，最后查出來，那孩子是信府下轄一鄉村的孤兒，雖說親人皆已亡故，但有跡可尋，并非外來人口，那孩子也是在村子里出生的，屬下本想飛鴿傳書先將消息送回，又擔心路上被人截獲，便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回來給小姐報信。”

　“這樣啊！”杜若寧又應了一聲，點點頭，“不是就不是吧，本來也沒抱什麼希，只是辛苦你白跑這一趟。”

　賀之舟驚訝于的淡定，忙垂首道：“屬下不辛苦，沒能給小姐帶回好消息，是屬下無能。”

　“這不怪你，畢竟時日太久，國公爺找了十年都沒找到，咱們找不到也是正常。”杜若寧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已經做得很好，無須自責，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回頭再去看你。”

　“是。”賀之舟領命，向父兩個拜別，走出了書房。

　杜若寧靜靜地站在那里，直到書房的門再一次關上，才轉看向杜關山。

　“阿爹。”哽咽著了一聲。

　杜關山早已起從書案后面繞過來，在喚出這一聲時向出雙臂。

　杜若寧撲到他懷里，將他抱住。

　杜關山嘆口氣，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拍的后背。

　這種心杜關山最是明了，在這十年間，他已經不止一次地品嘗過希又失的滋味。

　寧兒這才經歷第一次，能克制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錯。

　他也沒有合適的話可以勸，只能讓自己在一次次落空之后慢慢學著適應，讓那種尖銳的疼痛逐漸變麻木的鈍痛。

　過了一會兒，杜若寧抬起頭，已經恢復了平靜。

　“阿爹，我想先回去歇一歇，等我緩過來，咱們再詳談。”

　“去吧，不著急，你什麼時候想談，阿爹都等著你。”

　“嗯。”杜若寧點點頭，“晚飯我不吃了，阿爹幫我和阿娘說一聲。”

　“行，我會讓不要去打擾你的。”杜關山說道。

　杜若寧便向他行禮告退，回了怡然居。

　說自己有點困，想睡一會兒，讓藿香告訴其他人別來打擾，順便再讓郁朗往督公府送個信兒。

　藿香一一應下，服侍在床上躺好，關上門走了出去。

　江瀲那邊很快就得到了郁朗送去的口信，只有兩個字：不是。

　不是啊？

　江瀲怔怔地坐著，心里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他沒找過人，但他等過人。

　他曾經在漫長的歲月里無地思念，無地等待，那種明知沒有希，還不肯放棄，還想再堅持一下的糾結和痛苦，他比誰都清楚。

　公主這會兒在做什麼，心是什麼樣的，會不會很難過，會不會很沮喪，會不會掉眼淚？

　說已經可以從容面對，但那只是在故作堅強。

　因為喜歡把所有的緒都藏在明的笑容里，不是最親近的人，無法到的悲傷。

　他希不要忍著，至能在國公爺面前哭一哭。

　效古先生曾告訴他，不要嫌棄眼淚，眼淚很有用，能沖淡悲傷。

　他又坐了一會兒，抬頭看看窗外已經黑沉沉的天，起換了件服，向外面走去。

　杜若寧陷在昏昏沉沉的夢里，一會兒是沖天的火，一會兒是凄厲的哭嚎，一會兒是長劍穿的痛楚，一會兒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想要掙卻沒有力氣，想要醒來卻睜不開眼，想要喊卻發不出聲音。

　被鋪天蓋地的悲傷包圍著，卻流不出眼淚。

　就在這樣的煎熬里，覺到有人在邊輕輕躺了下來，一雙手從背后出，將攬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別怕，我來了，我會一直守著你……”那人在耳邊輕聲呢喃，發如水拂過臉頰。

　一瞬間，所有的黑暗和悲傷都如同大霧被風吹散，痛苦與哀嚎也被那個懷抱阻隔在外。

　仿佛躲進了一靜謐又安全的城堡，這城堡溫暖且堅固，刀箭都不能將它穿，世間所有的苦難都不得而，在這里，誰都不能奈何。

　“江瀲……”發出一聲夢囈，眼淚終于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