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瀲大步走到三人面前，不知道是時間匆忙還是沒把皇后和太子放在眼里，連象征的禮節都沒有，開門見山道：“咱家是來提醒殿下，千萬不要鋌而走險，否則就算得手，背著弒君殺父之名，也坐不穩那個位子。”

　三人皆是一驚，同時變了臉。

　都說東廠的眼線無孔不，無不在，難不東宮也在他們的監控之，怎麼他們前一刻剛說過這話，下一刻江瀲便找上門來？

　他什麼意思？

　這句話是出于善意的提醒，還是刻意的威脅？

　他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三人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這話該如何接。

　最后還是陸尚書沉著冷靜，對江瀲拱手態度謙卑道：“事發突然，我等一時之間的確了手腳，掌印既深夜前來，想必是不忍看殿下為難，還請掌印為殿下指點迷津。”

　陸皇后聽他這麼說，頓時眼前一亮，忙也跟著附和：“對對對，尚書說得對，太子年，閱歷尚淺，本宮也不過一個婦道人家，遇事便慌了神，還要仰仗廠臣提點一二。”

　“娘娘言重了，臣怎敢提點太子殿下，不過是怕殿下沉不住氣走了極端，特地過來說一聲，太子若是為一塊失了先機，可就得不償失了。”

　江瀲的聲音還是那樣平淡，卻聽得三人心驚跳。

　他這又是什麼意思，是說太子這割也得割，不割也得割嗎？

　看來他還是向著皇上的，知道大家都不愿割，特地前來要挾。

　“臣并非要挾殿下。”江瀲仿佛能察人心，在三人的疑問還在心里的打轉時，便一口道破了他們的心聲，“自己的兄弟什麼樣，殿下應當比臣清楚，用一塊除掉至三個心腹大患，臣認為這個買賣還是值得的，至于要不要做這個買賣，殿下可與娘娘尚書再行商議。”

　說完這話，他便沒再多做停留，徑直轉離開了東宮。

　和來時一樣，連個禮都沒行。

　陸皇后惱怒他的無禮，卻又不得不對他的話謹慎對待，等人一走，便迫不及待地問陸尚書：“哥哥，江瀲他什麼意思？”

　陸尚書若有所思：“意思應該是娘娘都能想到送皇上一程，興許別人也正這樣想，與其咱們自己手，不如讓別人手，咱們坐收漁翁之利。”

　“可是，這漁翁之利要用我兒的來換……”陸皇后驚恐地將太子抱住。

　“大事者，一塊算得了什麼？”陸尚書道，“古往今來，誰的龍椅不是白骨堆的，在那條通往高位的路上，死了多皇子皇孫，嫡長子又有幾個能夠最終登頂，那些死于兄弟相殘的，哪個人的下場只是塊，遠的不說，就說明昭帝，他丟失的豈止是一塊，和他比，殿下愿意選擇哪一種？”

　太子和皇后全都啞然。

　相比命和皇位，一塊自然微不足道，可是，那畢竟是自己上的啊！

　陸皇后戚戚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古往今來是死了很多皇子，可也沒有哪個皇帝要吃自己兒子的呀！”

　“這不就有了嗎？”陸尚書攤手，“誰讓咱們就趕上這麼個皇帝了呢！”

　“都是江瀲，都是他把皇上蠱這樣的，現在又來上躥下跳左右逢源，他究竟是何居心？”陸皇后提起江瀲又氣得咬牙。

　“誰知道呢，興許他就是把所有人都玩弄于掌之間的樂趣，這樣才能彌補他殘缺的憾。”陸尚書道，“閹人嘛，心理沒幾個健全的，咱們要往長遠看，等到殿下順利繼承大統，到那時再好好收拾他也不遲。”

　太子默不作聲地聽著母后和舅舅的討論，整顆心都被要生生從上割下一塊的恐懼占據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幾個皇子府里皆是燈火通明，府上的幕僚，相的員，各家的母族，全都被驚，在夜掩護下聚集又散去，京城之中暗涌。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失眠，比如若寧小姐，就睡得十分安穩。

　所有的事都在朝著預想的方向順利進行，傍晚的時候還把宋憫狠狠罵了一通，使得心十分舒暢，連夢都是彩的。

　夢到新換的茜紗窗被夜風吹開，有紅的影伴隨著花香襲來，素白的手指撥開湖水藍的紗帳，溫熱的氣息向靠近，一頭青如水般傾瀉而下，過的臉頰。

　的覺讓忍不住在夢里笑出聲來。

　手去拂，口中喃喃說了句：“江瀲，別鬧。”

　“睡著了也知道是我？”床邊的人影訝然直起，語調里都染上了笑意，“可見還是想我的。”

　杜若寧的神智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過了半晌，覺那人影似乎還在床邊，猛地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月不甚明亮，照著床前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子，高且拔，帶著冷冽的寒梅香。

　“江瀲？”疑著出手，“我是在夢里嗎？”

　一只手出來握住了暖乎乎的手指：“你可以當作是夢。”

　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夢了。

　杜若寧清醒過來，出手在他手心里拍了一掌，低聲道：“哪來的登徒子，半夜私闖孩子閨房？”

　江瀲挨了一掌，毫不覺得疼，反倒笑起來。

　然而，下一刻便聽到杜若寧用一種十分慶幸的語氣說道：“好在沒有作案工，就原諒你這一次，下不為例。”

　“……”

　江瀲的笑僵在臉上，借著月對怒目而視，真想將狠狠撲倒在床上，做一些不能被原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