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鼻子這樣的事,仿佛只有在自己上才會發生,驟然移到了哥哥上,端婳有些手足無措,半晌從袖中索出一只油紙包著的糕兒,一層一層小心翼翼地打開,遞到啟安面前,“哥哥不哭,甜甜的,給哥哥。”
啟安低頭一看,那枚被端婳藏著的甜糕,正是自己先前非常喜歡的藕栗子糕,每每來萬壽宮,太后總要著人給他備好,端婳也吃,兩個人常常在太后慈的目中,你一個,我一個。
睹思人,啟安幾乎就要嚎啕地哭出聲來。他的淚水不絕地往下落,仿佛把那些聽話懂事而忍住的眼淚在這一刻全部哭盡了。
端婳手忙腳,捧著糕兒,又想去給哥哥淚珠兒,急之下,也哭了出來。
怡芳跟著兩個小主子,當真是勸無可勸,想去接端婳的糕點,端婳卻攥著不肯松手,只是一味哭,怡芳只得將兩個孩子一手一個抱著,心中憐惜不已,也是,疼他們的親人去世了,若是不哭,才讓人奇怪。
然而端婳的嗚咽聲一起,啟安就開始漸漸冷靜下來,在怡芳懷中漸漸止住了哭泣,低下頭去接過端婳手中的糕點,收好后放在袖中,噎著道:“太晚吃東西對喜兒……不好,我先收著,等明天再給喜兒,下次不可以藏吃的東西了……好嗎?我不哭了,妹妹也別哭了。”
端婳立刻就點頭,踮著腳,抬起手,努力給啟安去臉上的眼淚,“喜兒聽話,哥哥不要哭。”
啟安努力收了淚水,拉著端婳的手,雙膝一彎,便即跪倒在太后的床前,道:“喜兒,咱們給皇祖母磕頭。”
端婳懵然不知,卻十分聽哥哥的話,當即也跪下,跟著哥哥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再起時,啟安對邊的端婳道:“喜兒,皇祖母不會再和我們說話了,也不會,不會抱我們了。”見到端婳不能置信的神,啟安趕續道,“不過沒有關系,我看到書上說,人總是會死的,以后等我們長大了,老了,我們也會死,死了后,還是可以見到皇祖母,我們與皇祖母,只不過是暫時分別一陣子。”
端婳松了口氣一般,了鼻子,淺淺地笑起來,“好,都不要哭,皇祖母知道了,高興。”
青梔在外面理了一些事后打簾子進來,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話,心里陡然升起一陣慨——明明端婳這孩子遠不如啟安聰明,但這句話,若太后在天有靈,一定能聽到心坎里。
一個那麼照顧小輩,希孩子們都能生活圓滿不要走的老路的人,看到啟安走出痛苦,才會安心。
見到母親進來,端婳跑過去,拉住青梔的手,小聲地道:“母妃,哥哥哭了。”
青梔點了點頭,道:“之后哭靈,哥哥也要哭的,既是因為傷心,亦是應有的規矩,來,把喪服穿好,大家很快都要聚到萬壽宮了。”
端婳一面穿裳,一面看著太后道:“因為還會見,所以喜兒不哭。”
青梔的嗓子暗啞,帶著忍的淚意,“沒錯,不過是遲一點再見而已。”
平嘉十八年三月初,太后董氏薨,年六十一歲,時正值南蠻侵,北戎攻城,皇帝于外征戰,分乏,故此先停靈于延福殿,而國喪之重,大順民上下皆戴重孝,停音樂祭祀百日,停嫁娶一百日、軍民一月。
青梔與白初微一起,將喪事打理得井井有條,并未出任何子,而先前制的戰袍,也在太后的死訊傳達到的十天之后,送至了前線。
本來國有大喪,容易搖軍心,然而將士們聽聞那些戰袍都是太后在病重時,尚且記掛著前線勇殺敵的他們而制,有些人便想起了家中的老母親,有些人則把太后當了自己的母親,雖然不多,但都是同一戰線的兄弟,一同出生死,很容易同,太后的這份恩德,在兵營里刮起一陣大風,一時之間群起,都愿與大順同生死,共存亡,都愿拼死戰,以太后的關懷之心。
青梔見如今后患也被慕懷清帶頭解決,前憂也并未因太后的亡故而加重,終于松了口氣,然而的已經遠不如多年前,經歷了產育端婳和南巡之事,終于沒有繼續熬下去的能力,在給太后哭靈之時,忽然昏厥倒地。
白初微和明艷都大驚失,說到底這宮中已經走了太后,再承不起青梔也出事了。白初微倒還算是鎮定,讓明艷幫著把青梔送回了未央宮,又令穆元良去守著,兩個孩子自然也跟著回去。
太后的喪事還要繼續進行,皇上不在,反而要努力辦得更為面,命婦們要祭奠,大臣們也要來默哀,這些往來的人,都到一個人上的時候,白初微才覺得,自己真不足以站在皇上邊,恨不得青梔立刻好起來,快些把印給接了,什麼六宮,什麼皇帝,初微都已經不想再管,也很累,累到只想和啟泰好好地生活下去。
在點燃的香燭前,白初微恍惚地想,也許就是一個沒有志氣的人,所以當初會被盧盈真一直著,也沒有任何實質的反抗,所以現在也會對那后位袖手旁觀,指著青梔登位后,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因此聽說青梔終于醒過來的時候,白初微高興極了。
未央宮飛霜殿悉的景映青梔的眼中,外面的天過紗窗照進來,是極漂亮的,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稍稍了,便即有人過來關切地問“可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青梔定睛一看,守在邊的是明艷。
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鋪天蓋地的黑暗席卷而來,在了的眼睛之上,幾乎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失去了知覺,這會子看到明艷,心安了一點,道:“我這是怎麼了?你守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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