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卿蹲在牛二前,此時牛二已經死得不能再死,只是臉依舊紅潤,唯獨印堂發黑,懷裡抱著大錠大錠的銀,與井子鎮牛二家中發現的銀並無二致,大大長著,裡面也被塞滿了銀子。他至死都未能閉上雙眼,眸子大大地睜著,不似著屋頂,倒像是著某個遠,黯淡的眼神中似乎還殘留著狂喜的芒。
飛卿從“乾坤袋”中取出“萬象”,在牛二的上輕輕了一下,毫無靜,又以“萬象”起牛二的一條胳膊,細看手背和出的手腕,同樣沒有任何痕跡,最終飛卿小心翼翼地將“萬象”刺牛二的心口,牛二的額頭印堂才猛地浮起一抹黑煙,其中有喊之聲。
只是飛卿仍舊沒有掉以輕心,反而是出凝重之,擡手示意李玄都不要輕舉妄,沉聲道:“小心連環套。”
如今大魏軍中便有太平宗專門研發的“鋼發火”,據《火龍經》記載:“炸炮製以生鐵鑄,空腹,放藥杵實,小竹筒,穿火線於,外用長線穿火槽,擇寇必由之路,連連數十埋坑中,藥槽通接鋼,土掩,使賊不知,踏發機,震起,鐵塊如飛,火焰沖天。”因爲其聲震如雷,掩埋地下,又稱“地雷”。
當年秦襄爲應對金帳汗國的騎軍,便曾以“鋼發火”設伏,在當敵人踏機索時,鋼轉與火石急劇發火,引火雷,使得金帳汗國的騎軍損失慘重。金帳汗國爲了應對,遂以下馬士兵進行搜索挖雷,步步爲營。於是秦襄軍中的太平宗高人又順勢創出“連環雷”,由兩顆或兩顆以上的火雷組,兩顆火雷使用同一引線,若是有人挖出上面的火雷,便會引發下面的火雷炸開。
其實這種手法最早源自於江湖,許多人爲了暗算他人,便是提前設下兩重機關,就算第一重被人破去,在其心神鬆懈下來之後,第二重機關往往能夠建功。此時藏老人便是如此,那道藏於印堂位置的黑煙只是障眼法而已,真正的殺手鐗在於牛二裡塞著的銀子。
不過也許是藏老人走得太過匆忙,這個手段並不算如何高明,被飛卿識破之後,沒花費什麼力氣便將其徹底破去,直到此時,李玄都才緩緩走上前來,問道:“牛二明明已經死了,爲何上還有一生氣?”
飛卿提著“萬象”,說道:“很厲害的手段,藏老人之所以要以財帛之,而不是出手強掠,正是因爲魂煉神一事,最是不能強求,魂魄脆弱,唯有他人自願獻上魂魄,方能不半點損傷,如果出手強行掠奪魂魄,任憑藏老人的道行通天,也難以做到不傷分毫,如此得來的魂魄便有極大缺陷。如今牛二便是落藏老人所設下的陷阱之中,自願奉上魂魄,故而與尋常的‘失魂癥’有些類似。”
所謂“失魂癥”,便是百姓俗語中的“丟了魂”,因爲驚嚇或是其他什麼原因,三魂七魄中一魂或是一魄離而出,使人渾渾噩噩,通常需要到丟魂的地方“魂”。此時的牛二便是如此,所不同的是,他是一口氣丟掉了三魂七魄,故而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死人,只是軀殼還未徹底死去,還殘留了一線極爲微弱的生機。
李玄都想了想,說道:“還是把牛二帶回去,讓井子鎮的百姓置吧。”
飛卿點了點頭,手取下腰間的“乾坤袋”,鬆開袋口的捆繩,輕輕一丟,只見原本只有錦囊大小的“乾坤袋”自行飛起,袋口大張,足有水缸之大,憑空產生一吸攝之力,將牛二的軀殼收其中。
在袋口合攏之後,又變爲原本的錦囊大小,落於飛卿的手中。
李玄都玩笑道:“真正的貴人不會顯貴,只有半滿的錢袋子嘩嘩作響,玄機兄的‘乾坤袋’半點響聲也沒有,想來其中定是珍寶無數。”
飛卿一笑置之。
兩人又將此祠堂查看一番之後,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決定離開此地,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有一個事需要解決,那便是這個村子應該如何置,經過藏老人的一番肆之後,村子已經再無半個生靈,完全變了一方死地。雖說飛卿已經將藏老人佈下的“三煉”陣法破去,但也難保不會剩下什麼殘留之,若是不理好,待到哪天有人到此,從中得了什麼機緣,再以此出去爲惡,那可就不是蒼生之福了。
江湖中許多所謂的機緣,說白了便是前輩高人鬥法留下的痕跡,當年李玄都也做過類似的事,在老劍神與“魔刀”宋政一戰之後,李玄都就在兩人決戰的地方,仔細觀看每一道刀痕和劍痕,細細品味每一道壑中所蘊含的磅礴劍意或是狠厲刀意,與自劍道相互印證之下,益無窮,這便是李玄都的機緣。
同理,不管怎麼說,藏老人也是一代宗師,他親手繪製佈下的兩座大陣,又豈能小覷,若是有什麼江湖散人,或者乾脆就是不知輕重黑白的鄉野年,在機緣巧合之下學去了一二髓,從此禍害江湖人間,也不是不可能。所以除惡務盡,兩人在一番商議之後,決定將整個東山村徹底毀去,不留半點痕跡。
正所謂能者多勞,所以此事還是由飛卿來做,飛卿也不推辭,先是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捆捆桃木,分別澆上太平宗的製火油,將其分別安置在村子各之後,以“三丙三丁起火之法”將桃木和火油瞬間引燃。
頃刻之間,整個東山村變了一片火海,所有的東西都都被熊熊烈火籠罩其中。
爲了防止火勢蔓延,將整個東山都燒燬殆盡,飛卿還專門以“青雲”在村子的四周生生“開墾”出四道寬有“丈餘”的壑,剛好將整個村子框柱,使得火勢不易向四周蔓延開來。
當火沖天而起的時候,不僅僅是山下的井子鎮中可以清晰看到,在百里之外的一座高山之上,同樣可以看到。
一個著斬衰喪服的高大老人,站在一塊探出山崖的山巖上,任憑天風凜冽,將他上的白喪服吹得獵獵作響,他面容鷙,眼神狠,向火升起之,冷冷道:“李玄都,飛卿,今日之事,老夫記下了,這筆賬咱們日後再算。”
他又把之視線轉向西南方向,“天師山大真人府,真是好一個‘南國無雙地,吳州第一家’,老夫倒要看看你這個第一家,還能囂張幾年,待到家破人亡之日,悔之晚矣。”
最後,他一手掐訣,開始以今日之事爲契機,趁機推延日後有關自的一點蛛馬跡。關於算一道,老人因爲上因果極重的緣故,一直談不上通,比不了太平宗和宗,但因爲他與宗宗主徐無鬼來往切的緣故,也算是略知一二,在天時地利與人和的形下,還是有推算出一些結果。
片刻之後,老人的臉上綻出些許笑意,嘖嘖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王出世,卻是與老夫有緣,也罷,老夫先回中州就是。”
他一步踏出山崖,懸而不墜,面前有一道門戶緩緩開啓,門漆黑一片,氣森然。
老人邁步走門中之後,門戶自行關閉,然後迅速小,最終化爲一個黑點,徹底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