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百娘和秦樓月“押著”胡良前往醉春風的大殿時,大管事樓春正獨坐在一間金風苑的偏房之中。
說是偏房,也分外兩間,外廳擺有一張手工巧的小桌,桌上各種茶一應備,可供煮茶之用,尤其是飲茶用的青黑釉盞相當惹眼,都是頗有些年頭的老件,僅是這些茶,就能價值百金以上。而間的裝飾更是華麗,以一架描金三疊屏風隔開外間與間,地上鋪有一張極其耗費人力的五彩地,然後是一張錦緞大牀,玉鉤系綢牀幔,錦緞鋪紫檀牀榻,供樓春小憩休息之用。
此時樓春坐在錦牀上,一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膝蓋,一手攥了子隨攜帶的繡花帕,神張,眼神更是晦暗不明。
在不遠,一飛魚服的趙五奇抱刀而立,閉目養神。
就在剛纔,這位青鸞衛都督同知告訴了一個消息,對於而言,堪稱是石破天驚也不爲過。
百娘、怎麼敢?怎麼敢反叛宗主?
樓春自家知道自家底細,會做生意可以當飯吃卻不能用來殺人,說到底不過是個先天境而已,也就是醉春風扶持起來制衡百孃的傀儡,明面上能與百娘分庭抗禮,可真要起手來,萬不是百娘那婆娘的對手,可是聽人說起過,百娘通天樂宗的暗不說,早年時在外遊歷,也學了許多別家絕學,放眼整個天樂宗,敢說能夠穩勝百孃的, 也就只有宗主一人而已。
念及於此,也只能祈盼宗主能夠鎮百娘,不過心裡也明白,百娘敢於主發難而非走投無路的殊死一搏,那麼多半是有十足把握,宗主恐怕也要自難保,若是宗主一倒,天樂宗中也就沒了的立足之地,畢竟與百娘惡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等到百娘上位,怕是連這“天樂桃源”都走不出去。 wωw ⊙t tkan ⊙¢○
正當百娘心思起伏的時候,一名子繞過那架描金三疊屏風,來到間,子此時已經換下了那行不便的銀,然後換上了一樸素男裝,滿頭青被束一個高高馬尾,英姿颯爽。
樓春可以對那個抱刀而立的青鸞衛不上心,可面對這名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出頭的子就不得不小心應付了。
一男裝的子走到樓春的面前,拉過一個繡墩,然後大馬金刀地坐下,雙手分別按在雙膝之上,頗有大將之風。
樓春從錦牀上緩緩起,恭順道:“見過陸都督。”
子正是陸雁冰,笑了笑,道:“早就聽聞大管事樓春是天樂宗的財神爺,每天從你十指間流淌過去的銀錢,金山銀山一般,醉春風正是因爲有了你,日進何止鬥金。”
“陸都督過獎了。”樓春小心翼翼道:“說到底還是‘天樂桃源’之功,換別人來做這個大管事,也是一樣的。”
陸雁冰手輕輕挲腰間懸掛的貔貅玉佩,笑道:“大管事過謙了,我今天來見大管事,其實是有事相商。”
樓春不是蠢笨之人,若是蠢笨之人,也坐不上天樂宗大管事的位置,此時聽陸雁冰的話語,已然是聽出三分話外之音,先前糟糕鬱的心略微明亮了幾分,趕忙道:“陸都督請講,妾洗耳恭聽。”
陸雁冰輕聲笑道:“我說如果,如果醉春風死了,副宗主百娘了新任天樂宗宗主,你怎麼辦?”
樓春的腦子裡立刻閃過一個念頭:“宗主醉春風怕是已經兇多吉。”
有這個結果並不奇怪,畢竟醉春風還未踏足天人境,無法憑藉絕對的武力優勢鎮全宗上下,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在用帝王心治理宗門上下,可弊端也極大,就像行走於刀鋒之上,一步踏空便是萬劫不復。正所謂“君以此興,必以此亡。”在以有心算無心的前提下,醉春風會敗也在理之中。
樓春想到這裡就有些兔死狐悲了,覆巢之下,無有完卵,他們是同一繩上的螞蚱,百娘連同拜一個師父的師兄都敢殺,難道還會放過這個名義上的同門嗎?
樓春心思急轉,用一口正宗的帝京話小心問道:“不知陸都督是否有用得著妾的地方?若是有,請儘管直言就是。”
陸雁冰笑道:“這就是你的才了,能聽出弦外之音,這就夠了。雖然青鸞衛都督府不如無道宗這等龐然大,但比之一個天樂宗還是大上不,現在天樂宗一片象,我青鸞衛想要順勢吃下天樂宗,可僅憑我和趙大人兩個人,難免力有不逮,所以想請大管事助我一臂之力。”
樓春面有難,雖然在過去能夠和百娘分庭抗禮,可歸究底還是因爲有醉春風在背後支持,百孃的對手也從來不是一個樓春,的對手只有一個,那就是醉春風,現在醉春風敗亡,只要明天傳出醉春風死於百娘之手的消息,那些依附於的勢力立馬就會樹倒猢猻散,接著就是投奔至那位新宗主的麾下,更有甚者還會直接手殺,好拿的人頭去當作歸附新主的投名狀,這便是大勢所趨。僅憑一人之力,如何能夠逆大勢而行?君不見當年的紫府劍仙何等意氣風發,於帝京城頭之上逆勢而爲,最終也只能黯然離場。
樓春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也沒有一口回絕,只是沉不語。
陸雁冰顯然對天樂宗的境況知知底,倒是沒有讓樓春立刻給出一個答覆,輕聲道:“混場難,混江湖難,其實都不難。能夠混出個人樣子,能夠站在大浪的浪尖上又不被淹死,這才難。天樂宗的局勢波譎雲詭,你萌生退意,以求自保,這是人之常,我諒你。可不要忘了,你當初是如何對待百孃的,又是如何對待的醜奴兒的,若是沒有我們青鸞衛的庇護,不趁著現在還有一拼之力的時候捨命一搏,你覺得們在日後會放過你嗎?”
樓春苦笑一聲,“自然不會放過,所以不瞞都督大人,妾現在所想都是如何離開這‘天樂桃源’。”
陸雁冰淡然道:“你覺得百娘做了天樂宗的宗主之後,還會偏安於‘天樂桃源’一隅嗎?江湖之大,你又能逃到哪裡去?難道你忘了百孃的家人是如何死的了?”
連續三問,句句都問在了樓春的心坎上,而且當年百孃家人的行蹤之所以會暴,也是因爲青鸞衛通風報信的緣故,此時陸雁冰這位青鸞衛右都督舊事重提,威脅之意溢於言表,方纔陸雁冰說擅於聽話外之音,此時又如何聽不出來?
樓春涼了半截,低聲說道:“還請陸都督明示。”
陸雁冰微笑道:“醉春風其人,厲膽薄,好謀無斷,幹大事而惜,見小利而忘命,今日百娘聯手我那位師兄一起發難,裡應外合,醉春風敗局已定。不過醉春風輸了卻不代表我那師兄和百娘就是贏了,如今天樂宗的局勢很微妙,誰勝誰負不過在一步之間,百娘能否坐穩宗主大位也未可知,難道大管事不想做天樂宗的宗主嗎?”
樓春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這句話從陸雁冰的口中說出時,還是悚然一驚。
著眼前這位一男裝的子,晦暗的眼神中又有了,迷離恍惚。
陸雁冰從繡墩上緩緩起,淡笑道:“我這就去將蚌鶴一併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