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座本該早已被毀去的避暑行宮現世,驟起風,彷彿是萬鬼哭豪,將老道人的道袍吹得獵獵作響,也將周圍的樹木吹得左搖右晃。
老道人倒是不怕這種伎倆,只是有些猶豫,是否要進這座“避暑行宮”?畢竟他是人所託來尋太的出世之地,可不是來探幽尋寶,之所以會尋到此地來,自然是因爲《撼龍經》的緣故,歷代盜墓賊之所以會以《撼龍經》或《青囊經》尋找帝王陵墓,原因再簡單不過,正是因爲歷代帝王將相必然要將自己葬在一風水寶地,所謂的“尋龍點”便是尋找這等風水寶地,前人依據此法覓地下葬,後人依照其法尋找,所找到的風水寶地中多半就會有前人留下的墓。
此次太出世,只知道在北邙山一代,可在何,卻是不清楚了,所以老人才會人之託前來尋找,沒想太的出世之地沒有找到,倒是找到了當年明空帝留下的“避暑行宮”,不過這也在理之中,畢竟當年明空帝修建行宮,也定然是修建在一藏風聚水的寶地,以求“紫氣東來”的大吉風水。不過世事變化,王朝尚要更迭,龍脈也會更易,風水自然也不是一不變,如今這紫氣東來的風水寶地已經變了風兇火異的兇地。
老道人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不去多管閒事,打算轉離去。
可就在此時,有一道悠悠盪盪的聲傳來,“敲開了別人的家門,卻又過門不,這可不是爲客之道。”
這嗓音十分輕容,迴盪在林之間,彷彿輕煙薄霧似的,直往人的耳朵裡鑽去。
老道的子驟然僵,脊背發冷,頭皮發麻,額頭上滲出汗珠。
過了片刻,老道人方纔轉過來,賠笑道:“貧道還以爲此地是無主之地,沒想到早已有人居住,倒是貧道唐突,在此賠罪則個,還見諒。”
聲嘿然一笑,“這裡哪來的人?”
沒有人,自然就是鬼了。
老道人臉一變,臉上的笑意悉數斂去,倒是有了幾分前輩高人的氣態,緩緩道:“閣下這是要強留客人了?”
聲悠悠道:“蜘蛛張網,飛蟲自來。”
下一刻,從宛若酆都地府的“避暑行宮”中款款走出一名妖子,站在行宮的的臺階上,一襲白,白如雪,青如瀑,不像是森鬼,倒像是從天上下凡的仙子。
只是老道人的臉愈發凝重,甚至還出幾分震驚,就像是普通人見到鬼一般。
他緩緩出手掌,握住背後所負的銅錢劍,沉聲道:“貧道東華宗南柯子,倒要領教閣下的手段!”
子輕輕一笑,一揮袖,周圍的樹木頓時變得扭曲起來,樹上彷彿生出一張張人臉,人臉上則是浮現出種種詭異笑容,森可怖。
老道人大喝一聲,似如雷震,震散了林中的霧氣,也震得林中樹葉簌簌而落。樹上的面龐流出扭曲痛苦之,漸而虛幻,似有消散之意。
妖法也好,道也罷,本質上都是以假作真的手段,越是高明,也就越爲真。這些樹木化形的手段,算不得高明,故而被老道人的一喝震散。
老道人將氣機灌注自己手中的銅錢劍中,每一顆銅錢皆有金亮起,熠熠生輝,在這幽深森的林中,格外刺目。
接著,老道人一劍斬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不但整棵樹被攔腰斬斷,而且其中有一道黑霧升騰而起,在金的灼燒之下,嗤嗤作響,傳來哀嚎之聲,很快便煙消雲散。
子見到這一幕,臉上笑意仍是不變,聲道:“你現在毀我一棵樹木,我待會兒便去你的一肋骨,我倒要看看是你毀的樹多,還是你的肋骨更多!”
話音落下,竟是有幾棵大樹將自己的鬚從地下拔出,如人從泥潭中拔腳,開始緩緩移,同時又有藤蔓從四面八方向老道人席捲而來。
老道人大驚,只能竭力運轉氣機,盡力揮舞手中的符劍,將捲來的藤蔓一一斬斷。
他研《撼龍經》和《青囊經》,善於尋龍點,可他本卻不是正一宗或是神霄宗出,不通號稱萬法之尊的雷法,對付這些鬼魅邪祟,難免要力不從心。
正所謂業有專攻,若是換個其他同境界的正一宗或神霄宗高手,只消幾道雷法,便可將這些鬼木破去,無奈老道不通雷法,只是借了一把銅錢符劍防而已,此時面對這些藤蔓,砍斷了一條還有兩條,反倒是越砍越多,再加上幾尊大樹已經緩緩合圍過來,難不他今天要裡翻船,栽在這個名副其實的鬼地方?
此時子終於走下臺階,乍一看去,與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閨秀並無二致,甚至因爲臉蒼白的緣故,還平添了幾分病中人的弱之態。可仔細看去,其實是飄下來的,白的繡鞋本未曾沾到地面分毫,而且隨著的形飄移,的臉也變得愈發紅潤,從沒有半分如一張未曾染墨的白宣紙,漸漸變了一片紅潤之,而且上的氣息也逐漸變得與活人無異。
子的雙腳最終落在了地上,並且在腐敗的殘枝敗葉上踩踏出了兩個清晰的腳印,開口道:“放心,我雖然不是人,但也不是鬼。”
老道人此時終於明白過來。
眼前的子的確不是人,但也不是鬼,先前他以爲這裡盤踞著一隻可以讓草木化的厲鬼,現在看來,分明是一隻駕羣鬼的樹妖!
雖然對於雷法而言,妖孽還是鬼魅,都無甚區別,但是對於他手中的這柄符劍而言,卻是大不一樣,此劍對付得了鬼魅之流,卻對付不了妖孽!畢竟妖孽只是蔑稱,本質上不過是或是草木通靈,也可以積攢修爲,未必不能求得長生,他們同樣是活,故而纔會有鬼吸氣妖食的說法。若是被鬼所害,還能留下一全,可若是被妖所害,那便只能剩下一堆白骨了。
下一刻,只見無數藤蔓糾結一,變爲一條兩人合抱之的巨鞭,朝著老道人攔腰掃來。
老道人顧不得心疼,從布兜中取出三道“金剛結界符”,一腦地扔了出去,只見三道符篆閃爍出金,呈品字形擋住“巨鞭”。
轟然一聲巨響,整個樹林都彷彿搖晃了一下,無數樹葉紛紛而落。
“巨鞭”潰散條條藤蔓,而三道符篆也碎裂點點金消散。
接著,老道人又從袖中連續抖落出幾道保命符篆,落在那幾棵正在邁步前行的大樹之上,使其變作原本模樣。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子向前踏出一步,瞬間欺近到老道人的前。與此同時,的面容也開始急劇變化,從一位姣好子飛快變爲一名乾枯老嫗,臉皮如枯槁樹皮,白髮飛舞,雙眼碧綠,雙手也從蔥一般的纖纖手指變爲如鷹爪一般的枯手,徑直抓向老道人的心口。
若是被這一爪抓實,立時便是剖心的下場,豈有幸理?老道人顧不得面,一個近乎狗啃泥的姿勢飛撲出去,堪堪躲過這一爪。
現出真容的妖又瞬間變回先前的模樣,臉上掛著冷笑,作輕地輕提角,便要一腳踩死這個老傢伙。
在這一瞬間,老道人心生絕。
也就在此時,子猛地轉頭向天空,臉上出惱怒神。
下一刻,一道劍氣從天外轟然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勢斬斷無數樹冠,破開重重氣霧氣,劍氣所及之,就連林外落下的雨也被強行託舉迴天幕之上。
劍氣轟然墜地。
剛好落在距離子鞋尖的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