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猛地咳了一聲，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然後毫不客氣地彈了一指，輕聲斥道：“這種話莫要說，玄機是有道真人，我是一個江湖客，自是不同。”

蘇雲姣捂著額頭，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反駁。

李玄都拿起那本籍，問道：“你的‘千劍觀音’是誰教的？”

蘇雲姣老實答道：“是師父教的，不過師父忙著閉關，只教了我一遍，姐姐又經常不在宗門，所以我練得不到家。”

李玄都將籍遞給蘇雲姣：“這東西送你了。”

蘇雲姣有些疑地接過這本籍，翻看了兩頁之後，瞪大眼睛向李玄都，問道：“這是我姐姐的筆跡，上面還有的心得，怎麼會在你的手裡？”

李玄都道：“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和你姐姐是故。”

蘇雲姣左右張了一下，湊近李玄都，低聲音道：“你老實說，你是不是也仰慕我姐姐，還曾經跟我那位姐夫爭風吃醋，現在看著他們婚事將近，你心裡肯定特不甘心，所以才跑到這裡，假借太的名義，想要見我姐姐一面？”

李玄都哭笑不得，有點想不明白小姑娘的腦子裡都裝著什麼，於是又毫不客氣地賞了一指。

“不說就不說，幹嘛手？修爲高了不起啊！”蘇雲姣捂著額頭憤憤道。

李玄都淡然道：“先前進來的時候，我放了一片‘留音葉’，已經把剛纔的話都記錄下來，然後打算送給蘇大仙子，不知道蘇小仙子意下如何？”

蘇雲姣的臉瞬間變得雪白，小聲道：“李先生，李大俠，我錯了，咱們有話好商量。”

李玄都忽然一笑：“騙你的，沒有‘留音葉’，就算是有，也不會去蘇雲媗那裡自討沒趣。”

蘇雲姣立時大怒，手拔劍，就要給這個傢伙來一招“千劍觀音”。

結果的黑劍剛剛出鞘三寸，便被李玄都一掌拍在劍首上，又給生生回劍鞘之中。

剛剛因爲發怒而生出的那點心氣又沒了，乾脆也不拔劍了，拿著籍問道：“爲什麼要送我這個？”

李玄都出兩手指，道：“兩個原因。第一，這本就是你姐姐的東西，我把它給你，算是歸原主。第二，我看你還算順眼，算是做前輩的送你一份機緣。”

“誰認你當前輩。”蘇雲姣毫不客氣地還口道，同時也是毫不客氣地把這本籍放自己懷中。

若是換陸雁冰的子，八是把這本籍原樣扔回來，死要面子活罪，跟早年的李玄都差不多。這一點上，蘇雲姣就做得不錯，有點姐姐的風範了。

兩人在這包廂中一坐，便是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一直到夜半時分，客棧老闆已經上來趕人，不過李玄都給了二十兩銀子之後，客棧老闆又笑呵呵地原路回去了，同時還讓夥計又給上了一壺新茶。

蘇雲姣不好飲茶，只是看著李玄都一口一口慢呷熱茶。

李玄都以前也不喜歡，只是在過去的四年中，修養，這才逐漸好上這一口，尤其是淡淡苦味在口中徘徊不去的覺，尤爲讓他喜歡。

就在李玄都飲到第三杯的時候，包廂外的走廊上忽然有腳步響起。

李玄都放下手中的茶杯，起開門。

只見一人站在門外，頭戴斗笠，著青衫，形修長優雅，出幾分瀟灑之意。

在李玄都開門之後，摘下頭上的斗笠，滿頭青被梳一個簡單的文士髮髻，然後以一支玉簪束住。

此時蘇雲姣已經束手而立，見到此人的視線掃過之後，立時低眉斂目，“姐姐。”

來人卻是沒有搭腔，而是向李玄都，對李玄都出現在此地並無太多驚訝，抱拳道：“紫府兄，久違了。”

李玄都亦是抱拳還禮。

紫府兄？

蘇雲姣耳朵靈敏，聽到這個稱呼之後心中疑，他不是說自己李玄都嗎？怎麼又是紫府了？不過紫府二字卻是有些耳……似是在哪裡聽過。

蘇雲姣猛然一驚。

紫府劍仙！

這個傢伙就是那個曾經霸佔玄榜榜首的紫府劍仙？

不太像啊，拘說那紫府劍仙暴戾嗜殺，一言不合便拔劍，拔劍即殺人，劍下死傷無算，尤其是江北一戰，堪稱殺人如麻。這個姓李的倒是溫和的，不像是輒殺人的人，而且還跟自己說了一通什麼可殺可不殺的。

不過想到“殺人如麻”四字，又想起自己好像說過姓李的殺人如麻，而姓李的也承認了，再往前，他還在那座太平客棧裡說過什麼諸如“因爲殺你這種人而牽扯出的仇家實在太多太多”的話語。

原本只是當做胡吹大氣，現在看來，好像是……真的？

想到這兒，便有些後怕，自己先前豈不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正當蘇雲姣怔然出神的時候，李玄都已經與來人分而落座。

來人正是慈航宗的蘇雲媗，也是如今玄榜上僅次於飛卿的第二人。

李玄都第一次見蘇雲媗的時候，是在帝京城外的大承恩寺，那時候的蘇雲媗是一在家居士的裝扮。

李玄都第二次見蘇雲媗的時候，則是在帝京城頭了，那次的印象更是讓他記憶深刻。時值深夜，一皎皎如玉盤的巨大明月高懸夜空之上，明月之下，有人凌空飛渡，白飄飄，仿若神仙中人。繼而那人立於當空，背對一明月，飄飄然如月宮仙子，聖潔飄渺，不可方。

饒是當時懷有死志而心神如鐵的李玄都也有驚豔之，不由想起一首詞賦的後半闕：“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如今是第三次相見，蘇雲媗換下了白，換上了一文士青衫，整個人扮男裝，了幾分仙氣，多了幾分英氣。

蘇雲媗緩緩開口道：“先前與玄機同行，聽他說起了紫府重出江湖之事，我還道不能再見紫府，是一樁憾事，未曾想竟是如此快就相見了。”

李玄都道：“我也是沒有想到，本以爲要等到玄機兄和靄筠的大婚時纔會相見。”

若是尋常子談及婚事，難免要有幾分之態，可蘇雲媗卻是全然沒有此等作態，坦然道：“屆時紫府兄定要賞纔是。”

李玄都問道：“不知玄機兄何在？”

蘇雲媗道：“他如今還在北邙山中，只有我一人趕回城中，不知紫府兄這次通過舍妹尋我，有何要事？”

李玄都將他與南柯子在北邙山中尋到疑似太出世之地以及青教的事，大致講述了一遍，不過對於太平客棧的事，卻是暫且按下未提。

蘇雲媗思索了片刻，道：“既然紫府兄和南柯子前輩都認爲這座大幕很有可能是太的出世之地，那我們自是要早作準備，不過眼下卻是還有一樁麻煩事。”

李玄都意有所指道：“該不會是太平客棧的‘賊人’吧？”

蘇雲媗搖頭道：“是關於皁閣宗的，雲媗剛剛接到消息，有大批皁閣宗弟子已經來到北芒縣城之中，而且皁閣宗的宗主藏老人也已經返回北邙山深的皁閣宗山門，如今的北芒縣城中怕是會有一場變故。”

稍稍停頓了一下，深深了李玄都一眼，繼續說道：“只是偌大一座北芒縣，想要找出變故所在，以現在的人手而言，很難做到。太平宗素來通占驗一道，於是雲媗便想請那位陸夫人助我一臂之力，只是陸夫人對雲媗素有偏見，拒不相幫，故而云媗不得不出此下策，還紫府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