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出來嗎?我在用自己的命,賭一個前程。”
火中,沈妙的眼睛比燃燒的火苗更旺,然而那其中的堅決卻如磐石,不可撼一分。
“人都死了要前程何用?”謝景行厲聲道:“太冒險了。”
沈妙卻笑了一聲,瞧著他諷刺的開口:“我與小侯爺不同,小侯爺手眼通天,要得到什麼,無需費太多力氣。我卻不同,我若不搏命,下場就是死都不如。我連死都不怕了,怎麼會怕火?”頓了頓:“你走吧。”
謝景行皺眉瞧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閃過深思。他并非什麼好人,也并不想做什麼出手相救的戲碼,方才也只是意外之下的順手,如今回過神來,倒有些嘲笑于自己的沉不住氣。思及此,謝景行便抱躍至那還未燒著的橫梁之上,饒有興致道:“我忘記,你是沈家的聰明人,當然有本事全而退,不過,本侯也想看看,你究竟有什麼本事?”
他紫在火中竟然顯出些流的金,而比那衫更炫目的是他邊的笑意,年神桀驁,眉目俊如畫,這般看來的時候,倒似戲文中的多公子,然而那目中卻著一冷漠和殘酷,令他那玩世不恭的外表,也森冷了些。
東院的筵席上,自聽到沈信夫婦回府后,任婉云整個人都著慌了,心中還抱著一僥幸,想著定是哪個惡作劇的下人這般說的。可還未等想到什麼好法子,便瞧著外頭下人領著一眾人風塵仆仆的走進來。為首的人老遠就朝著這邊大笑道:“母親,兒子回京給您祝壽來了!來的略遲,母親還請饒恕!”
眾人的目都朝那行人看去,最前面的絡腮胡大漢和潑辣婦正是沈信和羅雪雁,而們后笑容和煦的青年,便是沈丘。
若是從前,此刻定該是歡聲笑語,以任婉云八面玲瓏的本事,總歸能哄得沈信夫婦心懷暢快的。可今日事出突然,早不走水,晚不走水,偏偏在沈信回府的時候走水,沈妙還被困在祠堂,任婉云竟一時不知道怎麼做才好,只得傻在原地。
沈老夫人就更是了,本就是個沒主意的,只會在后宅中耍些威風,便是對付沈妙,那也都是用的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這樣當著大庭廣眾之下,連裝出一個慌的表都裝不出來。
陳若秋心中有些焦急,雖然也想二房和大房兩敗俱傷,但如今也在這個席筵上,若是今日沈信未曾回來,沈妙死在大火中便罷了,死無對證,他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可沈信回來,他有眼睛會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麼回事,又該怎麼辦?
沈清和沈玥都有些懼怕自己的這位大伯父,因著沈信畢竟是武將,上總帶著一殺伐果斷的凌厲之氣,們這些滴滴的小姑娘,總會沒來由的對此到懼怕,登時瞧見自己母親這般忌憚的模樣,更是六神無主。
沈貴和沈萬互相瞧了一眼,彼此眼中都十分凝重,這麼多年,他們掩飾的好,所以從沒出過差錯,更沒見過自己這位大哥發火的模樣。可是今日若沈妙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沈信會怎麼做,想想他們也會到不寒而栗。
思索間,沈信夫婦并沈丘已經走到了沈老夫人席筵的面前。瞧見賓客們都不出聲,只是盯著他們神有些古怪,羅雪雁皺了皺眉,敏的察覺到有什麼不對,然而卻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
還是沈丘,瞧了一眼桌面,又認認真真的仔細逡巡了一番,疑的開口問:“咦,祖母,怎麼不見妹妹在這桌上?”
這麼一說,沈信和羅雪雁也都注意到了。沈玥和沈清都在,甚至大房的庶沈冬菱也在,幾個小姐中,卻沒有瞧見沈妙的影子。沈信笑容頓了頓,問:“娘,去哪里了?”
沈老夫人語塞,要怎麼說,任婉云口口聲聲去說喊護衛,可作慢吞吞的,分明就是沒將此事放在心上。他們甚至都還在這席位上不曾。
“沈大將軍!”卻是馮安寧突然站了起來,高聲道:“您回來的正好,方才祠堂走水,沈五小姐此刻正被困在火中呢!”
話故意說得令人義憤填膺,實則也是為了給沈妙出一口惡氣。馮安寧自己在馮家寵,莫說是遇到今日這種局面,就算在府中摔了一跤,那也是所有人都來噓寒問暖。如今瞧著沈妙陷險境,這沈府的眾人卻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心中便同沈妙。既然沈信回來的這般巧,便不如同沈信告上一狀。
此話一出,沈信和羅雪雁都是一愣。祠堂走貨,沈妙被困在火中,好端端的,為什麼沈妙會去祠堂。而更重要的是,為何沈妙險境,這些沈家的親人竟還能在筵席上飲酒作樂?
任婉云回過神來,連忙解釋道:“大哥大嫂,我正要去尋護衛呢,你們才來了……”
的話還沒說完,沈信就二話不說從他邊掠過,而看任婉云的那一眼令任婉云如墜冰窖,實在是太可怕,太兇狠。
羅雪雁和沈丘也倏爾回過神,二話不說便朝著祠堂趕去。
祠堂里,火越來越猛,幾乎了一個巨大的火球,在那其中,沈妙用提前備好的帕子捂著口鼻,謝景行卻皺眉瞧著他,即便在這麼嗆人的煙塵中,他倒是顯得十分輕松,沒有一狼狽,對沈妙道:“再不出去,你便真的只有死在這里了。”
“再不出去,你也只能跟我陪葬了。”沈妙反相譏。
“伶牙俐齒。”謝景行渾不在意的一笑:“你在等什麼?”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外頭傳來一聲怒吼:“!”
謝景行倏爾掠到窗邊,就著那火苗中空出的一小塊地方能瞧得清楚,外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沈信夫婦和沈丘。
沈信和羅雪雁之前想到走水,卻沒想到火勢竟然如此兇猛,頓時目齜裂。祠堂外頭圍了一眾護衛,竟是無一人進去救人,只是找些水桶來潑水救火,然而這杯水車薪,若是等他們將或撲面,沈妙哪里還有命在。
沈丘咬牙:“我去救妹妹!”說完便要往里沖,然而還沒走兩步,外頭的衡量“啪”的一下掉在面前,燃燒的火發出“劈里啪啦”的聲音,將前路全部阻斷。
“!”
“妹妹!”
屋里,謝景行揚眉,道:“原來你的小字是,可跟人一點都不符。”
“我等的人已經到了,小侯爺自己想法子出去吧。”沈妙眉目含著煞氣,如今自己安排了這出戲,便是為了讓沈信看的清清楚楚,這看似和睦友的沈府究竟是個什麼形,那些口口聲聲疼的親人包藏的又是什麼禍心。武將重忠義,他們不是傻,他們只是不愿意用最惡毒的心思猜度人心,而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沈信慢慢明白,只有這樣用最直接猛烈的手段,來讓他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撿起地上的一沾染著火的木頭,猛地把它往手臂上一,謝景行怔了一下,沈妙咬牙,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額頭流了下來,拋下那橫木,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出現一道燒傷的痕跡。
謝景行難掩心中的震驚,他此生不是沒遇到過對自己心狠的人,那些死士中的人們,也會這樣不假思索的對待自己。可沈妙并非死士,只是一個在高門的滴滴的小姑娘,的生命應該是和定京城那些貴門小姐一樣,如同的小字一樣,,而不是眉頭都不皺的往自己上燙火。
他看見沈妙又撲了些火苗在上,直起子往外頭跑去,跑的跌跌撞撞,似乎要跌到了,然而作卻準的不得了,而跑過的地方,竟是沒有火苗。謝景行瞇起眼睛,瞧得清楚,那條路狹窄,剛才在燒的旺旺的祠堂中留出了一個小口。想來是有人早已準備好的,澆上了不會起火的東西,為的就是從其中順利逃。
一切都是沈妙安排好的,果真用自己的命在賭一個前程,而也賭贏了,那麼倒霉的,便該是其他人了。
謝景行揚一笑,意味深長的瞧了一眼那消失在火中的背影,卻是掠向另一個出口,那是祠堂的后門,他姿輕盈,如燕子一般,一拳一踢,這危險無比的火牢籠與他,便如平地一般,眨眼間便掠了出去。
另一頭接應的人早在,見他出來,皆是松了口氣:“主子。”
“東西不在祠堂,沈信回來了,走。”他快速道,轉消失在祠堂后山的樹叢中。
外頭,沈妙跌跌撞撞的跑出來。
瞧見沈妙的影,沈丘一下子跳了起來:“妹妹!”
沈信和羅雪雁也都幾乎喜極而泣,他們本就試圖冒著火往里頭沖,誰知道本進不去,如今瞧見沈妙自己跑了出來,于他們來說簡直是喜出外。
“!”
沈妙方跑出來,卻是一,一下子暈倒過去,沈丘連忙接住,便見沈妙左手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道目驚心的燒傷痕跡,沈丘的眼圈一下子紅了起來,而沈妙在他懷中,閉著眼睛喃喃道:“放我出去,我不嫁……。”
趕來的沈信和羅雪雁聞言,立刻愣在原地。
……
西院里屋,彌漫著濃濃的藥香,里里外外的仆人似乎全部忙碌了起來,在這憊懶而顯得有些荒蕪的院子中,仿佛突兀的多了幾分升級。而此刻,屋里也是熱鬧的。
“我將給兩位妹妹,就是想著妹妹肯定會替我好好看著,如今看來卻不盡然,若非今日我回來的正好,只怕死在這場大火中都無人知道。”羅雪雁抱著冷笑道。自然便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在戰場上更是有“羅剎”之稱。平日里待沈府的人客氣,也不過是念在他們教養沈妙的份上,誰知道今日一看,仿佛撕開了往日的面,心中怒極,說話自然毫不留。
“大嫂,不是這樣的。”任婉云賠笑解釋:“方才我已經請護衛去救火了,我將看做自己的親生兒,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陷險境呢。大嫂,這麼多年我待如何,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否則怎麼會跟我們這般親?”心中也焦急,羅雪雁從未跟人紅過臉,大約是不懂這些后宅婦人間的事,從前也是好哄,可真正不依不饒以來,氣勢也是很驚人的。
“親生兒?”羅雪雁冷笑一聲:“我們可當不起你這樣惡毒的母親。”面對著任婉云,一步一步的將任婉云得后退,語氣卻帶著凜冽寒意:“我也想問問妹妹,既然是老太太壽辰,為何一個人在祠堂中?”
“五姐兒、五姐兒想去祠堂為老祖宗上柱香……。”在羅雪雁視的目下,任婉云心中一慌,倒是尋了個拙劣的借口。
“任婉云!”羅雪雁厲聲喝道:“你拿這些借口騙我,是當我傻子。什麼關在祠堂,什麼嫁,這筆賬,我會一筆一筆的算清,這件事不會這麼容易就算了。任婉云,”羅雪雁本就潑辣,較起勁兒來的時候,自是有一種霸道的威嚴:“但凡我的有一不好,你看我怎麼怎麼跟你算賬!”
一口氣說完,驚得屋里眾人都有些瑟瑟發抖。羅雪雁常年不在沈府,屋中下人早就已經不拿當正經主子。而更多的人反是任婉云的眼線。而羅雪雁每每回來的時候,也是笑臉盈盈的,心開闊,人又爽朗,不在小事上斤斤計較,眾人也只當是個好說話的,何曾見過如此聲俱厲的時候。直把任婉云說的一個字也吐不出,臉憋得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