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羅家的日子,就這麼住了下來。
沈信和沈丘是個閑不下來的主兒,每日也在羅家外頭簡陋的校場上練兵,練得自然是沈家軍剩下的前部,前部那些兵本就是炊事兵之類,每日被沈信這麼折騰,自己苦不堪言,沈信也練得生氣。
羅雪雁忙著四走親訪友,小春城是年和時代居住的地方,這里有不手帕。每日都帶著沈妙出去拜訪故友,莫名其妙的,沈妙便認識了一堆夫人。
從明齊來的小姐,起初大家都兢兢業業的伺候著,吃的是最心的東西,用的線也最細,點心要變著花樣的做,連花花草草修剪的也比從前的多。往日那些仗著從定京城來小春城的家多都有些脾氣,眾人都怕一個不小心未曾伺候好沈妙。誰料到住了一段日子后,卻發現之前的想法都是多余的。沈妙在小春城融的極好,也并未做什麼特殊待遇。小春城這里偶爾會下冰雹,沈妙見了也只是有些好奇,并未害怕。
時日一久,羅家人便對這位表小姐漸漸放下心防。羅家四個小輩中,羅凌和羅颯已經開始在守衛軍中上任,平日里見的時候不多。家里羅潭和羅千呆的比較多,羅潭在沈妙送給一個西洋鏡的時候便與沈妙握手言和,至于羅千,本就是個活潑子,活一個長大的蘇明朗,整日纏著沈妙要講定京城的故事。
沈妙在小春城不必想著傅修宜的事,心思倒是明凈了許多。權把羅千當弟弟了。
這一日,羅千和羅潭又來沈妙的院子里找。小春城不比定京城,若是去了定京城,還是能去逛街的。大大小小的鋪子逛個幾月都逛不完,小春城卻是小,逛了幾日后便沒什麼逛的。沈妙呆在府里,想來羅千和羅潭也覺得無聊,便來找說話。
羅千一邊吃廚房單給沈妙做的江南點心,一邊道:“昨日我去校場看丘表哥練兵了,雖然那些兵是不怎麼樣,丘表哥的武功卻高的很。還有丘表哥邊的莫侍衛,我在他手下竟然過不了幾招。表妹,你能不能讓丘表哥也指點我幾招?”
沈妙笑了一下:“你若是想學,直接跟大哥說就是,他必然會同意的。”
“真的?”羅千年天,一下子高興起來。說起來也奇怪,定京城的公子哥兒們,大多驕狂,然而多會因為年經歷的事太多而顯出幾分與年齡不相稱的頭。這羅家的小輩卻不同,譬如羅千,赤誠爽朗,帶著年郎般的天真,讓人很容易心生好。
“表妹,”羅千對這個長得好看子又溫順的小表妹也十分親切,早已將看做自己人,就道:“丘表哥的武藝真是好看極了。是不是定京城里的第一人?不不不,應當是明齊第一人吧?大哥二哥的武藝在咱們這都是佼佼者,卻還是敗于丘表哥手下。”
一直在一邊翻著畫冊的羅潭終于聽不下去了,咬著里的橘子白了羅千一眼:“你是不是傻?這般孤陋寡聞,別說是羅家的人了,也別說我是你姐姐,真丟人。”
羅潭和羅千這兩姐弟整日拌,沈妙都習慣了。果然,羅千一聽就不服氣道:“你懂什麼?我哪里孤陋寡聞了,你的意思是丘表哥不是第一嗎?”
“南謝北沈。”羅潭慢悠悠來了一句。
沈妙一怔。羅潭已經得意洋洋的晃著腦袋道:“誰都知道明齊兩大武將世家,一是姑姑姑父的威武大將軍沈家,二就是臨安侯府的謝家。丘表哥是沈家英才,聽聞那臨安侯府的謝家小侯爺亦是驚才絕艷。當初祖父有幸見過那謝小候爺一面,回頭還說,此子非池中,終有一日會龍翔九天。”
“外祖父……。見過謝小侯爺?”沈妙遲疑的問。
羅千也道:“對呀,姐,我怎麼不知道?”
“你就知道吃吃吃,你怎麼知道。”羅潭白了一眼羅千,繼續道:“聽說是當初與臨安侯拿軍策,在帳中恰好見到了謝小侯爺,祖父見過那謝小侯爺之后,嘆了一番。本來我想打聽打聽,可是祖父卻讓我離他遠一點,說謝小侯爺是個危險人,莫要招惹。”
沈妙垂眸,羅隋竟然見過謝景行,這一點倒是不知道。不過羅隋竟然也能瞧出謝景行的不簡單?尚且還未從自己的思緒中掙開來,便聽得一邊的羅潭問:“小表妹,說起來,你也是在定京城里長大的,應當是見過那謝小侯爺的吧?”
沈妙頓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長得什麼樣?”羅潭一把抓住沈妙的胳膊:“是和外頭傳言的一般俊無儔的仙人之資麼?比凌哥哥還要英俊麼?”
說的“凌哥哥”自然是指的羅凌。羅家的三個兒子中,羅凌溫厚,羅颯暴戾,羅千活潑,皆是生的眉目俊朗。只是因著羅凌最溫和,看著反而是最“英俊”的一個。
沈妙:“不及凌表哥英俊。”
“啊?”羅潭松開手,滿眼都是失:“可是我聽人說,那謝小侯爺生的一副好相貌,子又最是風流,子若是瞧一眼,便會都瞧醉了。竟連凌哥哥都不如麼。”
羅千幸災樂禍的看著:“男人最重要的自然是本事,同相貌有什麼干系。再說了,便是那勞什子謝小侯爺真的找媳婦兒,也定然不會找你這樣的。”羅千笑瞇瞇的看著沈妙:“自然要找小表妹這樣水靈溫的姑娘。”
羅潭和羅千立刻鬧一團。
沈妙扶額看著他們姐弟二人吵鬧,心中頗有些無奈。倒是沒想到都到了小春城,謝景行竟然還能如此聲名遠播。又想到謝景行此去北疆,想來也已經到了。他第一次以帥之名帶兵打仗,雖然知道謝景行帶兵作戰的本事,可是想到這個人前生的結局,還是忍不住心中一。
罷了,沈妙搖了搖頭,將心中那些莫名的思緒趕走。從前以為謝景行最擅長的是用兵布陣,可是今生與謝景行手,方才發現對方最擅長的分明是躲在背后下棋。那人如此心思沉穩七竅玲瓏,定然……。定然能逢兇化吉的。
時日一晃就快過去,羅潭和羅千在沈妙這里一直坐到傍晚。天開始沉起來,小春城一到了九十月份,城外的草原干旱,城卻經常下大雨。同定京城的雨不同,小春城的雨都帶著風沙的味道,兇悍無比,烏云幾乎要將整個天空都遮蔽,短短片刻,便是像要到夜里似的。
羅潭看了看天,道:“不好,只怕又要下冰雹了。”
“姑父他們怎麼還未回來?”羅千也站起,皺了皺眉。
羅家軍雖然散了,城里的守衛卻還是需要人的。平日里,羅連營和羅連臺都在守衛軍里做事,沈信來了之后也帶著沈丘去幫忙。一邊到了傍晚便該回府一塊兒吃晚飯的,偏偏今日到了這時候都沒回來。
沈妙瞧了一眼外頭,忽然想到什麼,臉大變。
羅潭瞧見沈妙臉不對,以為是害怕,心中有些奇怪,道:“小表妹,你是害怕冰雹?前段日子已經下過,那時候你都不怕,怎麼現在反倒是怕了?”說到這里,又拍了拍沈妙的肩:“別怕,我們在這住了多年,每年這個時候都經常會下冰雹的。不要怕。”
沈妙并未因的安而好轉,臉越發的難看起來。如此一來,連大大咧咧的羅千也覺出些不對,他疑的看向沈妙:“小表妹為何如此張,是在擔心姑父麼?沒關系……。”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頭有人呼號,正是羅家的小廝,因著跑的太急,還跌了一跤,道:“小爺,小姐,表小姐,夫人讓你們趕去廳里。”
羅潭一愣,蹙眉頭:“發生什麼事了?”
“突厥又來搶東西了,老太爺帶著兩位老爺并沈將軍去了草原。兩位爺還在府里,眼看著要變天了,小姐趕去大廳吧。”那小廝雖然有些著急,態度卻不見慌,顯然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許多回,幾乎是有了經驗一般。
羅潭恨恨的跺了跺腳:“該死的突厥人!”
羅千對沈妙道:“小表妹先跟我們進去,沒事的。”這個時候,他還不忘安沈妙。
沈妙點頭,等到了羅家的前廳,廳中已經聚了不人。余氏和馬氏都在廳里,瞧見他們三人,皆是松了口氣。馬氏大約是怕嚇著沈妙,走到沈妙邊,拉著沈妙的手道:“是沒見過這麼大的冰雹吧,沒事,咱們等會子就在廳里說說話,這麼久了,還從沒跟咱們說過定京城的事兒呢。”卻是決口不提突厥人的事兒,余氏子溫些,也笑著道:“就是,咱們晚上吃燙羊,也不曉得吃不吃的慣。”
小春城這里毗鄰草原,突厥人不來搶東西的時候,會用牛羊來換取一些生活的東西。牛羊生的壯實,宰了新鮮的羊,將羊切薄薄的一片,架起小鍋,薄薄的一片幾乎是見水即,蘸上一點兒辣醬,直教人吃的到心里去。羅潭之前就想讓沈妙吃一吃這里的燙羊,只是怕吃不慣,卻不想在今日被提出來了。
明顯是想讓沈妙分神不去想別的事,沈妙對余氏微微一笑。羅家人總是最大的釋放他們的善意。
突厥人老巢在草原深,每次追擊的時候,羅家軍現在的人手是不夠的。需要羅家所有壯年男子都傾巢出,不過今年有了沈信夫婦,倒是好了些。沈信羅雪雁和沈丘,羅連營和羅連臺都去了,甚至連羅隋也跟了上去。小春城里還能守衛百姓的也就羅家,本來羅凌和羅颯也要去的,不過既然沈信他們去了,羅凌和羅颯就留在小春城里。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羅潭咬著,顯得有些氣悶。自己的家,每年都被人過來搶東西,無論如何心中都是不痛快的。
廳中大多都是眷,還有一些丫鬟小廝。白和霜降默默地把晌午留下的點心遞給沈妙,讓沈妙吃了點。
廳中已經架起了鍋,廚房在切羊。鍋子里沸騰的湯水開始冒出撲鼻香氣,只是這時候誰也沒有心思到快活。
羅千覺出些來,看見坐在一邊的沈妙邊還有些點心,就走過來在沈妙邊坐下,捻了塊點心吃。
沈妙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羅千被沈妙看的有些莫名,終于撓了撓頭,忍不住開口道:“小表妹,你看著我做什麼,是不是害怕……”
他們二人坐著的地方離余氏他們較遠,常人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沈妙道:“千表哥,外祖不愿意重組羅家軍,到底是為了什麼?”
羅千一怔。
“那日聽到我說話,外祖就生氣了。恐怕不只是因為沒有銀子養不起羅家軍吧。千表哥,能告訴我原因麼?”
羅千一雙眼睛四下里看,躲閃著就是不看沈妙的眼睛,支支吾吾道:“哪有什麼原因……就是沒銀子嘛,小表妹不要多想了,沒有銀子哪能建什麼羅家軍呢。”
沈妙靜靜的看著他。一雙眼睛盈盈人,滿是清澈,沒有一點兒多余的意,卻就是這種坦坦的神讓人招架不住,讓人覺得在這樣一雙眼睛面前,說謊都是。
羅千到底是個活潑心的年,和沈妙關系也不錯,終于還是敗下陣來,低聲道:“小表妹,這事兒咱們府里人都不敢說的。不過你是自己人,我便告訴你了,你知道了也不要告訴別人,若是我爹娘知道我將此事告訴你,我肯定要挨板子的。”
沈妙點了點頭。
“其實重組羅家軍一事,你并非是第一個提起的人。”羅千道:“羅家軍真正開始衰退的時候,是小姑出生后不久。那時候羅家就已經式微,祖父那時候也是壯志未酬,祖母見他整日悶悶不樂,就提出要重振羅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