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那樣的人,雖然總是謀算人心,利用自己邊可以利用的一切,可是卻是個極為固執之人。認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比如討厭傅修宜,就可以用盡手段,哪怕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和傅修宜劃清干系。
其實若不是自己愿意,沒人能得了。
他的目又落在睿王上。
弄出這麼大陣仗,得明齊皇室都節節敗退,這天下江山,說大涼會永遠偏安一隅,誰信?
是要翱翔九天的金,他就是能呼風喚雨的真龍。
季羽書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同的開口道:“窈窕淑君子好逑,裴先生也不要太過難過了,等我們回到大涼,以裴先生的風姿,定會有許多姑娘傾慕于你,介時我讓芍藥姑娘介紹你的姐妹給你啊。”
季羽書雖然還記著因為裴瑯而讓自己關在塔牢里一段日子,不過今日見裴瑯這般傷懷,到底還是沒有落井下石。
裴瑯有心思被人窺見的赧然,卻執拗的看著那一對璧人不肯移開眼睛。
季羽書就在心里低低嘆息一聲。
高今日也要跟著一道回大涼的,不過他名義上是明齊的太醫,有些份和要收拾的東西。如果文惠帝知道高將太醫院的名貴藥材一掃而帶回大涼,也不知是個什麼彩表。
等這一切做完,復雜而繁瑣的禮節被一不茍的完后,竟然已經到了下午時分。也就該到了出城時刻。
沈妙嫁給定王,這做“遠嫁”,從明齊定京城的城門出去,從此山高水長,就是大涼的人了。
沈家眾人自然都是要跟隨者前去的。
羅潭卻沒有去,說是沈妙不肯帶一同去大涼,心中生了悶氣,今日白日里跟著一道游了定京,出城那種離別的場面卻是怎麼也不肯再見到了。眾人拿無可奈何,便也只能作罷。
定京城的公主府中,榮信公主正在屋里坐立不安。
“公主殿下,睿王的花轎已經快要到城門口了。”來回報的人說。
榮信公主煩躁的揮了揮手,讓下人離開。自己跌坐在椅子上,不安的咬著。
那一封信里,揭了謝景行的真實份,將信要送往皇宮文惠帝的手中,這是為明齊公主的責任。
自古忠義難兩全,親和國家之間只能選擇一個。謝景行和固然有著難以磨滅的比母子還要親的分,可兩個國家之間的距離讓這份到底不純粹了。
如果謝景行因此死了,榮信公主會難過,可若是什麼都不做,就讓謝景行帶著這個回到大涼,榮信公主卻會后悔。
所以在最后關頭,選擇親自斬斷了自己的這點子眷和分。
謝景行的份暴之后會發生什麼,對于自己的皇兄,榮信公主有著絕對的了解。也許因為大涼的國力并不會做出什麼讓謝景行足以至死的事,可是毀掉一個人的名聲,讓萬名唾罵卻是可能的。背負著這麼一個污名,就算是回到大涼,謝景行的日子也絕對不好過。
榮信公主選擇用信件來說明一切卻沒有親自去見文惠帝,似乎覺得這樣就能夠忽略自己背叛的舉。仿佛出賣謝景行的并不是自己一般。
可是文惠帝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有舉呢?
眼下送喜的車馬隊都已經要到城門口了,接下來沈妙要下花轎,上馬車,同謝景行一同離開定京去往大涼,這樣拖拉,不是皇兄的子啊?
心中有些疑,更多的卻是不安,可是榮信公主卻不能主邁出去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
終究是無法面對謝景行的,或者說是,無面對。
“再去查一查!”喚來另一個手下道。
……
睿王妃的花轎已經到了城門口了,梅娘子完了喜娘要做的事,驚蟄和谷雨把沈妙從花轎上扶了下來。
沈信和羅雪雁對著沈妙細細叮囑:“大涼和明齊不同,到了那頭,記得要時時照顧好自己。冷了就添,千萬要保重。要時時寫信回來,若是了委屈,一定要告訴他們。”
沈信又轉頭對謝景行說了幾句。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對方的份,謝景行既然坦誠相告,沈信對他倒是有所改觀。叮囑謝景行不管怎樣,不許讓沈妙在大涼到任何欺負。謝景行自然是應了。
沈丘則是兇的威脅若是下一次見到沈妙瘦了還是憔悴了定會帶著沈家軍把睿王府踏平。
睿王對此只是輕哼了一聲。
若不是羅雪雁攔著,沈丘只怕又要當場和謝景行打了起來。
時辰已到,沈妙又和沈信羅雪雁說了幾句話,如今就要離開定京,許多明齊的事就算是想管也天長路遠,只能現在叮囑幾句。
羅雪雁抹了抹眼淚,道:“,一定要寫信回來!”
馬車的簾子被人放了下來,長長的車隊侍衛們依次前行,扛著厚重的嫁妝,氣勢劃一的往前走去。
而最前面的,謝景行端坐于馬上,駕馬卻是一直跟在馬車左右,不時地隔著馬車簾子與沈妙說話。
惹得驚蟄谷雨幾個丫鬟一直吃吃的笑。
路途自然是很遙遠的,從明齊到大涼也要幾個月的車馬路程。前生也曾從定京城的城門出去,遠行至秦國。可是一國之后坐著的馬車甚至沒有眼下來的舒適,那時候帶的仆人和宮也稀,更別說這般護著,陪說話的人了。
的,沈妙的心中也帶了些歡喜。
直到傍晚時分,是該在外頭找個地方歇腳了,正尋思著,車隊卻突然停了下來。
沈妙心中一,這城外的路上時常有匪徒,莫不是遇上了攔路賊,可是轉念一想,謝景行的手下武功高強,人數眾多,只怕遇見了攔路賊也是打得過的。
雖然不怕,可是心中到底狐疑,干脆撂下蓋頭,將馬車簾子掀起,驚蟄谷雨驚呼一聲,沈妙已經跳下馬車。
卻見謝景行勒馬停在前面,路中央,一個戴著黑斗笠的人牽著馬,攔在前方。
他道:“喂,做兄弟的,是不是欠我一包喜錢?”
那是蘇明楓的聲音。他大約是為了掩人耳目,所以穿戴了斗篷,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又一路遠遠的尾隨,或者是提前就到了這里,離得夠遠,也不怕被人聽見這里的對話。
沈妙微微一怔,謝景行卻已經翻下馬,走到蘇明楓面前。蘇明楓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猛地砸在謝景行前,道:“我的賀禮。”又低聲道:“公主府送出來的信,被我了下來。”
“我知道。”謝景行挑一笑:“不過還是多謝了。”
蘇明楓一愣,隨即聲音變得憤怒起來:“你知道?對了,你手眼通天,只怕早就在各潛伏著人馬,公主府的一舉一只怕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就算昨日我沒有下這封信,你也有辦法拿走。”
謝景行不置可否。
“你這個人!”蘇明楓一把揪起謝景行的領,作勢要揍人,驚蟄谷雨嚇了一跳,鐵他們卻沒有上前阻攔。
蘇明楓忽而又松手,怒道:“混蛋!”
謝景行挑眉:“你愿意來送我,我很高興。”
蘇明楓沉默,片刻后道:“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來送你。”他抬起頭:“忠義不能兩全,不過這一次,我還是選義氣。這一次過后,你我就不是兄弟了。”
他說:“我知道你的打算,所以也不用勸我,不用挽留什麼。你我二人,日后終會到達兵戎相見的地步。再見之時,便是敵手,不復往日分。”他認真的,一字一頓道:“不過,現在,你還是我蘇明楓的兄弟。”
世上有一些事,總歸是令人無奈的。命運差錯,總會將最親的人變最生疏的人,人要得到什麼,勢必要舍棄一些東西。挽留下來的,總歸是最珍貴的。
沈妙似乎過面前這兩個年輕男人,看到許多年前,總角之言笑晏晏,從定京城街頭逛到巷尾,再一同去捉弄先生的背影。
蘇明楓慢慢的將拳頭握出來,放在謝景行面前。
這是他們二人小時候時常做的作,定京城的男孩子們常常以這個作來作為自己兄弟深的見證。蘇明楓小時候覺得這個作十分瀟灑,故而讓謝景行也做。后來漸漸大了,覺得這個作蠢且麻,便不常做了。
謝景行看著他,突然一笑,搖了搖頭,也拳與他了一。
蘇明楓仰頭哈哈大笑:“痛快!”
他又忽而翻上了自己來時的那匹馬,在馬背上對著謝景行道:“今日一過,你我二人不再是兄弟。不過眼下太未落,月亮為起,你我還是至好友。”他一夾馬肚子,馬兒長嘶一聲,蘇明楓調轉馬頭,轉而去。
“今日我就再賀你一次,從今往后,食無憂,兒孫滿堂。高朋滿座,萬壽無疆!”
那斯斯文文總是笑著的年輕人的聲音爽朗飛揚,尾音漸漸消散在夕的余暉中,只看得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謝景行眉眼邊帶笑,眉眼卻漸漸冷了下來,他也再次上馬揚鞭。
喝道:“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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