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晝和盧貞被留在齊州會館之中,上莞把他們帶到此地之後,便匆匆離去,至今未歸,兩人不是懵懂無知的年,已經猜測到了將有大事發生,只是到底是什麼大事,卻又不得而知。
不過兩人久別重逢,年輕男之間,自然有說不完的話,就是無話可說,只要膩在一起,也覺得心滿意足。這是許多上了年紀之人,難以會的了。
張白晝起初還有些靦腆,不過很快便被盧貞的熱打敗,兩人只覺得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看來是天大的事,可能是生離死別的事,在大人那裡,卻只是一句話的事。
到了如今,張白晝更能會到李玄都的權勢之大,不必親自出面,只是上姐姐提及清平先生的名字,便讓一位書院山主退卻讓步,當年伯父在世時,都未必有如此殊榮。而且張白晝也漸漸明白,那些平日裡待他和氣親近的姐姐阿姨們,也都是了不得的人,何以待他如此寬容?他家世固然不俗,可已經家破人亡,都說人走茶涼,自然不會是這個原因,那就只能是看在李玄都的面子上。
張白晝每每念及於此,都是心緒複雜,不管怎麼說,李玄都已經十分對得起他,有恩於他,他卻沒什麼道理來苛責李玄都。
張白晝和盧貞並肩坐在廊下,盧貞輕聲哼唱著一首前朝詞人的詞:“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酒意詩誰與共?淚融殘花鈿重。乍試夾衫金縷,山枕斜欹,枕損釵頭。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翦燈花弄。”
張白晝畢竟是書香門第出,家學淵源,詩書讀了不,並非那些只認識幾個字的睜眼瞎,取笑道:“這分明是出閣婦人的愁緒,你一個未出閣的子唱這首詞,未免不合時宜,有些爲賦新詞強說愁的意思。”
盧貞白了他一眼:“大木頭,不懂風,不要跟我說話。”
以張白晝的年齡,還不太理解子的心思,只覺得其喜怒無常,讓人不著頭腦,正要說話,忽然看到有人走了過來,是個中年男子,平日裡在齊州會館當差,好像劉謹一,他見過幾面,所以有些印象。
張白晝站起,迎上前去,問道:“什麼事?”
劉謹一拿著一封信給張白晝,說道:“這是棲霞縣主給公子的信。”
張白晝接過信,隨口說道:“有勞了,請吧。”
劉謹一站在那裡沒。
張白晝眉頭皺了一下,不掩飾那份厭惡,從袖中裡掏出一枚太平錢,遞給劉謹一,說道:“沒有別的差使,請回吧。”
劉謹一搖了搖頭,並不接太平錢。
張白晝問道:“你到底還要幹什麼?”
劉謹一看了坐在遠的盧貞,向前一步,湊近了張白晝。
張白晝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劉謹一苦笑一聲,低了聲音,說道:“我有句要的話,張公子一定要記住了。”
張白晝疑地著他。
劉謹一又湊近了,低聲說道:“縣主娘娘代了,這封信公子一定要立刻拆看,不要貽誤。”
張白晝一震,雙眼地盯著劉謹一。
劉謹一這才從張白晝手中拿過太平錢,輕聲道:“小人告退。”
在旁人看來,就像是惡奴索要賞錢,兩人討價還價,沒什麼稀奇的。
張白晝卻是察覺到了不對,目送劉謹一離開之後,立刻拆開信封,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話,讓張白晝立刻離開齊州會館,去往城外的玉盈觀,落款則是篆的“跑堂”二字。
張白晝想了想,默不作聲地以氣機將這封信化飛灰,然後轉向盧貞走去。
盧貞問道:“有事?”
張白晝道:“我們出城去吧。”
盧貞皺起眉頭,說道:“爲什麼要出城?”
張白晝道:“出城就出城,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盧貞大不悅,便要發作,不過當看到張白晝臉上的凝重時,又將心頭的不悅給強了下去,妥協道:“好罷,聽你的。”
張白晝嘆了口氣:“事後我再向你解釋。”
就在張白晝和盧貞離開齊州會館後不久,柳逸出現在齊州會館中,此時的齊州會館空空,沒有半個人影,已經人去樓空。
……
城牆之上,澹臺雲以一己之力對上了道門的九大高手。
相較於只有兩位天人造化境的僞仙,道門的陣容無疑更爲華麗,相當於六大天人造化境高手聯手,哪怕九人因爲師承不同而無法結陣,也足以正面抗衡澹臺雲。
秦素一言不發,取出仙“三寶如意”,又展開“萬妙煙羅”護住自,雙眼雪白,已經是進到太上忘的“天算”狀態之中。
在左邊是手持“大宗師”和“欺方罔道”的寧憶,在右手邊則是手持“法劍”和“天地燭龍印”的上莞。
面對三人,澹臺雲只是漫不經心地一拳打出,拳勁立時將面前的天地元氣全部出去,使其爲一片真空,拳勁震盪虛空,籠罩三人。
僅憑秦素一人,自然難以抵擋,不過有寧憶和上莞從旁策應,三人合力將澹臺雲的這一拳化解於無形。趁此時機,張海石出現在澹臺雲的後,手中“竹中劍”出鞘,刺向澹臺雲的後心。
澹臺雲不用兵,只是隨手打出一拳,迎上這一劍。張海石手中長劍竟然不堪一擊,一瞬間炸裂無數碎片,但每一塊碎片都沒有飛,而是攜帶足以穿天人境護氣機的凌厲勁力向澹臺雲全攢!
張海石雖然不曾躋長生境界,但在天人造化境中已經是佼佼者,其招式技巧,未必就要遜於長生境之人。
澹臺雲卻是不閃不避,任由這些碎片落在自己上,響起一連串的金石之聲,而整個人毫髮無損,就連衫也沒有損傷分毫。
不過此時並非只有張海石一人,就在張海石劍碎的瞬間,李非煙和李世興也同時出手,用的都是清微宗絕學“北斗三十六劍訣”。
面對兩位天人無量境大宗師的雙劍,哪怕是天人造化境大宗師也要暫避鋒芒,可澹臺雲卻是赤手抓向雙劍,任憑劍氣如何凌厲,的雙手竟是不傷分毫,將雙劍死死握在掌中,然後便要發力將雙劍拗斷。
張海石見此狀,喝道:“是人仙魄!”
毫無疑問,澹臺雲此時表現的魄之堅韌,已經超出了地仙的範疇,在五仙之中,唯有人仙才有如此魄。
當初太白山的大荒北宮一戰,澹臺雲被李玄都和秦清重傷,按照道理來說,澹臺雲在短時間都無法傷愈,更無力手中原局勢,待到養好傷勢,早已大局已定。
澹臺雲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傷愈出關,是因爲徹底放棄了地仙途徑,轉而踏足人仙途徑。如此一來,澹臺雲的魄氣大爲壯大,不僅能夠衍生,而且氣極爲純粹,無論吞食什麼,哪怕是龍,也只會轉化爲純粹的生命元氣,不會讓自異化。而且凝聚神,靈合一,純粹而無心魔之危。
人仙練竅的方法,要旨在於先凝練神,堅固竅,見神而不壞,可以說是“自我”到了極點,與講究天人合一的地仙途徑截然相反。
兩者相較而言,地仙的五氣朝元講究天地五行與自五臟六腑運化形外共鳴,將天地元氣引人,與自五臟六腑元氣結合。相比人仙的每竅一神,不夠微細膩,但勝在更加宏大,外兼顧,更易合道。不過如此一來,難免重視氣機而輕視魄,遠不如人仙魄堅韌。
在這等況下,便是把澹臺雲的頭顱斬下,都未必能將其置於死地,先前要養許久的傷勢,很快便可痊癒。
只是有得就有失。
第一點,澹臺雲急於求,境界必然不能穩固,如今的又跌落下來,也就是與現在的李玄都境界相差彷彿,好在是人仙戰力強橫更甚於地仙,雖然修爲有損,但戰力變化不大。
第二點,便是澹臺雲徹底放棄地仙途徑之後,地仙途徑特有的先天五太也隨之失去,換而言之,澹臺雲從今往後都不能再使用“太素玄功”。
不過人仙途徑畢竟是不遜於地仙途徑的五仙大道之一,也有可取之。
若是澹臺雲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等同於地仙的元嬰妙境,便可就人仙的千變萬化境界。到了此境界之中,魄可以隨意變化,至剛又至,剛並濟,原本恆定不的竅也可以隨意變化位置,本就見神不壞,再想刻意針對某個竅,更是千難萬難。
原本能放不能收的人仙真,也不再是難題,這個境界的人仙可以將氣凝聚於一點,沒有毫外放,可一拳一腳之間,又有破盡萬法的莫大威力。除此之外,魄千變萬化,等同於拳法擺了魄的限制,原本限於人結構而無法做出的作,可以隨意施展,拳法也應了“千變萬化”之名,讓人無從預料,可謂是武夫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