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萬幸死里逃生,卻被嚇得半死,從那以后膽子就小得過分。
或許是因為那座鸞鳥像的緣故,深夜的城主府中并沒有人巡邏。
奢華的朱紅高墻上掛著盞盞長明燈火,順著這片垂落的銀河一直往前,再經過兩拐角,等周圍景象漸漸蕭索寂靜,就能在角落里見到一口井。
古裝劇里總共有兩大暗道,一是轉花瓶之后的書柜或墻壁,第二就是枯井之下。
寧寧對這個設定了然于心,順勢往下看了一眼,沒有水,只余下無窮無盡的濃郁黑。
整口井像個沒有盡頭的幽深黑,或是野張開的猙獰大口,只等著有人跳其中,再將其一口吞噬。
來時帶了繩子,把其中一端綁在樹干上,正要往下時,忽然作一頓。
對了,裴寂是怕黑的。
“都下去似乎不太好。”
寧寧知道他格別扭,絕不會讓另外兩人知道此事,順口編了個理由:“我們得留下一個人來風——裴寂,你最靠譜,不如就你吧?”
“寧寧也太好了吧!居然這種時候都能想到你!”
承影老淚縱橫:“還特意編了個借口不讓你難堪,這是什麼時候下凡的仙啊!”
裴寂怎會不明白的意思。
可井中安危不明,他又怎會愿意留下。
寧寧眼見旁的黑年無聲瞥一眼,目雖是淡漠,卻也帶了淺淺的賭氣與惱,眼尾淚痣在黯淡燈下泛起薄紅。
“我打頭。”
裴寂上前幾步,修長的右一,便了井中。他說著抬眸向寧寧,頭一:“放心。”
這這這、這哪行啊!
寧寧見他抓著繩子就往下,趕跟在裴寂后邊向下去。
他們干的是私闖民宅的勾當,自然不敢點燈亮火。這井不知道有多深,越往下就越是手不見五指,等亮被盡數吞沒,饒是寧寧也覺得有些張。
“……你還好嗎?”
還沒想好如何向裴寂搭話,對方居然搶先傳了音。
他雖然子冷淡,聲線卻是清冽悅耳的年音,在潑墨般的黑暗里響起時,莫名有些令人安心的魔力。
如果語氣不是那麼繃,明顯有在刻意抑制緒和抖的話。
“我當然很好啊!”
寧寧聽著他強撐出來的語氣,不知怎地噗嗤笑了笑,心里那點張和恐懼刷啦啦全不見了:“裴寂,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他們下行的速度很快,當這句話說完時,腳尖已經到了井底。
井下布滿了干枯的藤蔓與樹木枝條,裴寂大概擔心摔倒,虛虛扶住寧寧后背。手掌與脊背雖然并未直接接,卻還是傳來若有似無的涼意,在脊椎上匆匆劃過時,留下一串的。
“四周都是封閉的。”
道了謝后環顧四周,等雙眼逐漸適應周遭景象,終于勉強看清了井中模樣。
這里似乎只是口再普通不過的枯井,四面八方都是高高堆砌的環狀石墻。寧寧對古裝劇里的室套路爛于心,手在石壁之上索一番,果然到了一凸起。
輕輕按下,前后兩面的石壁便像門一樣分別打開。
在之后下來的賀知洲一愣:“奇怪,這怎麼有兩扇門?”
“應該各有用途。”
寧寧被厚重的黑暗得有點悶,用手在前順了順氣:“不如我們分頭行。”
裴寂眼底浮上一抹郁,默不作聲地握手中劍柄。
“哦——你在張。”
承影嘿嘿笑了聲:“害怕寧寧不選擇跟你一路,對不對?”
裴寂沒有反駁。
等回過神來,已經被邊的小姑娘拉起了袖。
“我和裴寂走這邊。”
寧寧見他愣在原地沒,笑著勾了勾空出的左手手指:“怎麼,不想聽我講笑話啊?”
“嘖嘖嘖嘖,讓我們來猜一猜裴寂小朋友此時此刻的。”
承影用了極度矯造作的語氣,簡直是在故意惡心人,生詮釋什麼做為老不尊:“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僅憑這樣一句話,就要比所有笑話更人開心吼?”
裴寂沒理它,任由寧寧拉著自己袖往深走。后來他漸漸走到前面,反倒像是寧寧害怕,跟在后扯著他袖子似的。
“讓我想想講哪個啊。”
四周是令他不適的黑暗,如同纏繞在上的巨蟒,散發出重重殺氣與粘膩沉悶的味道。
許是察覺到他作僵,寧寧不聲地挪手指,輕輕握住裴寂手腕。
屬于的氣息慢慢靠近、漸漸合。
他莫名地開始祈禱,希這條幽深的路能更長些。
“我想到了!有天小紅問:你喝湯的時候用右手還是左手?小明回答說:當然是右手啊!”
寧寧沒忍住,說到一半,先把自己給逗笑了:“結果小紅說:哇,你好厲害,都不會怕燙,像我都是用湯匙的哈哈哈。”
裴寂覺得后背有點冷。
裴寂:“我……這時候應該笑嗎?”
超級不給面子!
寧寧瞬間瞪大眼睛:“哇你真的很過分!”
裴寂低了頭,聽見不服氣的語氣,從腔里悄悄發出一聲笑。
張了,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猝不及防闖眼底的亮刺得一怔。
在前行片刻后,通道兩側終于亮起了昏黃的燈。
這里是狹窄卻綿長的通道,兩邊堆滿冰涼石塊,有如森墓。越往前,道路就越是通暢寬敞、豁然開朗,被燈火一映,逐漸出原本的面目。
通道盡頭是一,由于面積極大,再往里走便沒了燈,寧寧只能見到向四面無限延的黑暗。
而在口,赫然站著一個人影。
那道影子似曾相識,如同一把割破與暗的劍,凝神屏息,在對方洶洶而來的威里停下腳步。
裴寂握著劍擋在跟前。
乖乖。
看那悉的眉眼,和似笑非笑的神。
駱元明怎麼會在這兒。
“很驚訝嗎?”
駱元明站在猩紅火里,仍然用了一貫的儒雅語氣,渾上下散發的靈卻自帶殺氣,有如洪那般撲面而來。
他似是覺得有些好笑,頗為滿意地打量二人臉上的神,末了勾起角:
“你們不會當真以為,我會傻到看不出來貓膩吧?鄭薇綺莫名其妙的失蹤,還有鸞娘夜半點的那些香……是指使你們找到這里的,對不對?”
寧寧沒有放開裴寂的手,居然一本正經地回了話:“所以你在守株待兔?”
駱元明沒想到會接話,哈哈大笑:
“鄭薇綺失蹤,定是為了使玄虛劍派徹查此事,這般想來,此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我不如將計就計,在這里等各位前來,再一網打盡啰——居然背叛我,那個瘋人!待我回去便殺了!”
提及這個話題,他終于出了些許目眥裂的神:“虧我如此信任……定是為了府里的財產!我就知道,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能是什麼好東西?”
寧寧啞然失笑,并不與他深究這個話題,繼續問:“從許多年起,你就已經開始利用子煉魂了吧?”
無論古往今來,反派角不一定可又迷人,但都有一個共同特點:話多。
想來也是,自己暗地里做了這麼多年的勾當,平日里不能與旁人好好傾吐炫耀一番,被人問起的時候,難免會格外有傾訴。駱元明也不例外,像是極為自豪般咧開角。
“不錯。”
他說話時噙了笑:“當年我夜游大漠,偶遇邪魔以子生祭的景象,上前驗一番,果然滋味非凡……回到鸞城之后,我便開始了修煉。”
他居然把這種事稱作“修煉”。
寧寧放棄表管理,出十分嫌棄的神。
“這世上多的是無父無母的孤,哪怕突然人間蒸發,也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駱元明回味片刻,突然皺了眉:“我向來不親自手抓人,多是從黑市商販那里買來——偏偏有個蠢貨犯了錯,抓來一個娘親尚在的農家,把一切都搞砸了。”
正是打那以后,刑司院將幾樁失蹤案合并為一,鸞城開始了長時間的戒備。
“其實這沒什麼,真的。二位想想,那些人活著也沒太大意義,不如犧牲一下當作祭品,還能讓自己顯出幾分作用。”
駱元明笑得理所當然:“而我乃鸞城城主,數年來功績無數,用們換我的修為,多劃算吶。”
寧寧聽得有些惡心,強忍著不適冷聲追問:“宋纖凝的死,也是你做的?”
“誰讓多管閑事?我本來念及夫妻分不想殺人,卻一天比一天得寸進尺——世家小姐子骨弱,沒過多久便暴斃死了。”
他說到這里終于到了厭煩,略將不遠的兩個年人端詳幾眼,眸鷙:“你們的朋友去了另一扇門麼?那他們定然九死一生。今日你們來了,也別想走。”
——話音剛落,竟有白從四面八方而來,迅捷如雷電,直攻二人面門!
白蘊含五行之力,在昏暗沉悶的里,好似麻麻斜飛而來的雨。駱元明站立于其間巋然不,角笑意愈發明顯。
劍修最擅越級殺人,若是天羨子手下的弟子群攻而上,他必是不敵。然而若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他們,唯有在這井底的時候。
思來想去,最終提前在此設了埋伏,只待一網打盡。
白集如網,猛地一腦襲來時,單憑劍氣完全無法阻擋,更何況駱元明的修為在他們兩人之上,要想破開就更加困難。
寧寧凝神蹙眉,拔劍勉強斬斷其中幾條,眼看白越來越近,忽然見到跟前籠上一層高瘦的影子。
——裴寂竟以為盾,把劍氣與魔氣一并匯集在長劍上,用把進攻生生扛了下來。
如此強烈的沖擊在無異于翻江倒海,沛然巨力撕裂每一寸骨與脈,迫使他兀地皺了眉,吐出一口鮮。
“裴寂!”
寧寧低呼出聲,竟聞見一無比濃郁的腥味,等細細看去,才發現年人白皙的脖頸之上裂開幾道痕,一直蔓延向下,被黑遮擋所有。
至于那之下是何景象,已經不敢去想。
裴寂略微側過頭,漆黑眼瞳里沒有任何波瀾起伏,沉沉向后一眼,一面拭去角跡,一面安似的緩緩搖頭。
他估計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
“就算能接下這一擊那又如何!我的修為——”
駱元明還未說完,便見前方二人再度拔劍而起。
劍氣劃破沉寂如死水的空氣,好似朗朗白日刺穿層層烏云,卷起回旋之風,殺意重重。
劍修。
駱元明心底暗罵一聲,心中默念法訣,自手中現出三張靈符。
疾影符、地火符、蝕骨咒。
符修不似劍修,拿著一把劍就毫不顧忌地往前沖,比起純粹的殺伐,要更注重符咒之間的配合與靈活運用,因而顯得靈活詭譎許多。
將蝕骨咒附在地火之上,一旦被灼燒到皮,便會到萬蟻噬心的痛楚,加之疾影符來去無蹤,更是人難以閃躲。
老實說,他沒想到這兩個金丹期弟子會如此難纏。
駱元明的修為提升全靠藥與煉魂堆砌,屬于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就算修為已至元嬰中期,撞上兩人聯手,卻也覺得有些吃力。
寧寧形輕盈,速度快得超出想象,疾影符對而言如同不存在,揮劍一斬,一簇地火便沒了蹤跡;
至于裴寂簡直不要命,明明已經重傷,進攻卻凜冽如故,又快又狠。
很難想象這只雙目猩紅的瘋狼會在不久之前,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楚站在那孩跟前,為一言不發地擋下所有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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