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十幾個小時沒有吃飯了,出來走了幾步,就覺得腳下有些發飄無力綿綿的。
他慢慢的走著,看著敖布侖村裡的這一草一木。
十幾年的時間,張強對於這周邊所有的東西,都已經十分悉了,說句不誇張的話,哪怕就算不用眼睛去看,閉上眼睛,憑藉腳下的覺,他都可以分辨出來,自己是走到了哪裡。
近乎於貪婪的,狠狠呼吸了幾口清晨新鮮的空氣。
“……張老師。”
一個聲音響起,將張強嚇了一跳,睜開眼睛,看見是一個村民,在擔心的看著自己。
張強對他笑了笑。
“張老師,我聽說昨天鄉里有人下來,考察您的教師資格?”
這村民關心的詢問道:“怎麼樣?您肯定沒有問題吧?”
張強心裡登時一陣微微刺疼,旋即臉上有些熱辣辣的,但是看見對方眼眸裡關切的眼神,他知道,這個村民是好意關心自己。
張強勉強笑了笑,含糊不清的說道:“沒事兒。”
村民誤會了他的意思,還以爲一切很順利,高興的說道:“我就說嘛,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再比您有這個教師資格了。”
張強笑了笑。
村民說道:“張老師,那您慢慢溜達著,我去幹活去了。”他轉快步離開了。
張強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一陣複雜,剛纔這村民的話,讓他又驕傲,又生氣。
驕傲的是,別人認可他。
生氣的是,譚鄉長等人並不認可他。
對於張強這種“偏執”的理想主義者而言,他獲得更多的人認可。
沿著敖布侖村的土路,張強慢慢的走著,放眼去,每一間破破爛爛的平房,他都知道是誰家的房子,裡面的佈局是怎樣的。
甚至連這家人的碗筷數量有多。
張強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並非是誇張的話,而是這麼多年來,張強對於這裡每一戶村民都幾乎堪稱是瞭若指掌一般的悉。
陳浩在遠,若有所思的看著張強,看著他腳步緩慢,每走到一個地方,就會停下來待一會兒,然後又繼續慢慢走。
“……難道,他想走了?”
陳浩腦海裡冒出來了這樣一個念頭,但他不敢確定。
之所以陳浩會這樣認爲,是因爲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昨天的事,對於張強的心而言,打擊非常大。
這種打擊,很有可能會讓張強懷疑自己。
張強就這樣走走停停,在並不大的敖布侖村中,走了兩個多小時。
實際上,要想將這個村子走遍,連半個小時的時間都用不了。
最後,張強又慢慢的回到了宿舍裡。
看見教室裡面,陸陸續續的有孩子們出來,陳浩知道放學了。
他不不慢的走了回去,看見黃天從教室裡面出來,站在門口了一個懶腰。
“累不累黃大哥?”
陳浩笑呵呵的問道。
“不累。”
黃天搖頭,說道:“已經習慣了。”
“我看見,你們一上課,就一上午都不停?”陳浩試探的問著:“難道連課間休息都沒有嗎?”
“有啊。”
黃天笑呵呵的說道:“一個小時的課程,中間休息十分鐘。”頓了一下,他說道:“走吧,咱們回宿舍吧。”
“好。”
陳浩嗯了一聲,兩人回到宿舍後,看見張強還是在牀上躺著,只不過,這一次,他是睜著眼睛,目直勾勾的看著房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老師,你醒了啊。”
黃天打了一聲招呼。
張強沒有吭聲,依舊是那副走神發呆的模樣。
“張老師?”
黃天手輕輕推了一下他。
張強一震,一個激靈,被嚇了一跳,“黃老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和陳兄弟都回來一會兒了。”
黃天有些無語,說道:“我剛纔喊你好幾聲,你沒有聽見嗎?”
“……哦,我在想事,沒注意。”
張強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張老師。”
陳浩忽然間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想走了?”
“啊?”
張強一震,驚愕的看著陳浩。
看見他這副模樣,陳浩心裡立刻就很清楚明白了,他上午將張強的舉行爲看在眼裡,後來想了想,估著,張強之所以莫名其妙的在村子裡轉了那麼久,大概率是他想要離開這裡了。
現在看來,果然沒錯。
“張老師,你要走了?”
黃天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張強猶豫了一下,慢慢的用力點了點頭。
“爲什麼?”黃天不解的問道。
“……可能是因爲有點累了的原因吧。”
張強猶豫著,慢慢說道。
“是心累吧?張老師。”陳浩笑了笑。
張強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沒有吭聲說話。
黃天心裡有些複雜,這一年多來,張強就像是個大哥一樣,很是照顧他,兩人住在同一個宿舍,每天晚上幾乎都要天南海北的聊上幾個小時。
雖然時間並不長,但兩人卻已經是關係好到了極點。
再加上張強以前經常說,他這輩子也不會離開這裡了,這也讓黃天本沒有想到,張強會突然間又有了離開的想法。
“張老師。”
黃天想了想,問道:“你……你想好了?”
“想好了。”
張強嗯了一聲,從牀上坐了起來,看了黃天和陳浩兩人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在這裡待了十二年了,我也三十多歲了,我想換個地方,換種份繼續生活了!”
“張老師,那你想好了去哪,去做什麼嗎?”
陳浩笑著問道。
“暫時還沒有想好。”
張強搖頭,說道:“先離開這裡,回家去看看吧,也十幾年都沒有回家了。”
黃天以前和他聊過,得知他父母已經早就離世了,家裡只有哥哥嫂子,不過,由於哥嫂早就結婚分家了,所以關係也很一般。
反正這一年多來,每次聊天時,黃天也很聽到張強聊起哥嫂的事。
“也好。”
陳浩點了點頭,附和的說道:“既然不想留在這裡了,那就回家看看,出去走走,也不錯。”
黃天一臉驚愕的看著陳浩。
“怎麼了黃大哥?”
陳浩笑了笑。
“……沒事兒。”
黃天搖了搖頭,他覺得有些奇怪,但轉念一想,陳浩說的也沒錯,張強既然都決定走了,那麼也沒什麼必要挽留他。
畢竟,這是敖布侖村,在這裡教書,完全就是心裡的那熱在燃燒。
不論再高的熱,終歸到底,肯定也有一天會燃燒完的。
在這種況下,黃天也想不到,該用什麼藉口和理由來挽留張強。
最重要的是,挽留張強,對於張強而言,他也不會得到任何好的。
“張老師您想好什麼時候走了嗎?”
陳浩試探的問道。
“……我想明天就走。”
張強遲疑了一下說道,既然決定要走,那就乾脆利索一點,要不然,就走不了了。
對此,張強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這麼快?”
黃天有些驚訝,但旋即,他就明白了張強心裡的想法,嘆了一口氣,說道:“也對……那你不和學生們說一聲了嗎?”
“學生們……”
張強想了一下,說道:“肯定要和他們說一聲的。”
“張老師。”
陳浩開口說道:“要不然,我們三天後一起走,怎麼樣?”
“哦?”
張強一愣,不解的看著他。
“我朋友來接我,我們一起回去就行了,要不然,這裡坐車也不方便。”
陳浩笑了笑說道:“從這裡走到鄉鎮上,不是還有幾十公里的路嗎?”
“……也行。”
張強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另外,張老師,您在這裡也待了十幾年了。我讓我朋友帶了攝像機過來,將您在這裡生活的地方,都拍攝記錄下來,回頭送給您,當做是一個紀念。”
陳浩笑著說道:“以後當您想這裡了,也可以看一下,覺得如何?”
“真的?”
張強一愣,旋即有些激,沒錯,他是打算離開敖布侖村了,但,這裡雖然窮,但畢竟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終究還是有些眷的。
“當然了。”
陳浩笑著點了點頭。
“謝謝你了。”
張強認真的對他說道。
“你太客氣了。”
陳浩擺了擺手,說道:“咱們吃飯去吧?”
“好。”
張強點頭,老實說,十幾個小時沒有吃飯,他也的不行了。
中午是到另外一個村民家裡吃飯。
黃天吃的很,滿腹心思的看著張強,相反,張強卻是吃了很多,這也是因爲他已經想好了,要離開這裡了,心裡打定主意後,自然也就沒有不鬱悶了。
下午兩點鐘纔開始講課,還有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陳浩和黃天,張強兩人打了一聲招呼後,溜達著來到了央拉的家裡。
“……陳哥哥。”
卓瑪看見陳浩,很熱的和他打了一聲招呼。
“卓瑪,我教你唱歌好不好?”
陳浩笑呵呵的看著卓瑪。
“好啊。”
卓瑪聞言用力點頭,開心的笑道:“卓瑪最喜歡唱歌了。”
“你拿來紙和筆,哥哥先把歌詞給你寫下來,然後再教你唱。”
陳浩笑著對說道。
卓瑪將紙和筆遞給陳浩,看見這半截鉛筆頭,陳浩心裡忍不住就是有些心酸,他在紙上將歌詞寫了下來:“送給你小星星,送你花一朵,你在我生命中,太多的,你是我的天使一路指引我,無論歲月變幻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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