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娘回到宋府，天已經完全黑了。

　寧姑娘的房里沒點燈，也沒有靜，推門進去，在極暗的亮里看到坐在窗前發呆的人影。

　“怎麼不點燈？”走過去輕聲問，在桌上尋找火折子和蠟燭。

　燭火亮起，瞬間填滿了整間屋子，也照亮了寧姑娘沒有的臉。

　寧姑娘似才回過神，轉著眼珠往手里看。

　“沒買著。”殷九娘道，“京城對藥材的管控太嚴，明日我換個裝扮，把這些藥分開買，看能不能行，實在不行我就去郊外山上自己采。”

　寧姑娘聽說沒買著，神卻松弛下來。

　“買不著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太想打掉。”

　殷九娘一愣，頓時急了：“你什麼意思，先前明明已經說好了，怎麼又要反悔，你這樣會害死自己的。”

　“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死了？”寧姑娘道，“虎毒還不食子呢，我不信大人會這麼狠心……”

　“你快給我閉！”殷九娘厲聲打斷，“你怎麼這麼糊涂，我當然知道虎毒不食子，可大人他不是老虎，他本沒有心。”

　“怎麼沒有？”寧姑娘道，“那是你們都不懂他的心。”

　“……”殷九娘不想和做無謂的爭論，“總之不管怎麼樣，這事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你必死無疑，他若想要孩子，早幾年就要了，何至于等到現在。”

　寧姑娘還是不死心：“可現在的他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你也說了，他現在已經不在乎公主。”

　“他在不在乎是他的事，但我敢保證他絕不會想要你為他生孩子。”殷九娘的耐心到了極點，已經面臨崩潰邊緣，“妹妹，求求你了，你聽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不想看你把命搭進去。”

　“你若真如此看重我，就該助我完心愿。”寧姑娘突然撲過去抱住，悲悲戚戚道，“姐姐，這是個多好的機會，只要我能把握好，沒準以后我就是首輔夫人了，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全我一次好不好，只要你能幫我完這個心愿，以后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殷九娘盯著搖曳的燭火，眼睛被火刺得酸疼。

　多年了，這是妹妹第一次主抱，卻不是因為念姐妹之，而是為了一個男人。

　怎麼這麼傻，那個男人，本就不是的良人，也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孩子就對另眼相待。

　他只會殺了。

　“我不能幫你，除了這個，我別的都能答應你。”狠著心把妹妹從自己懷里推開，“你不要再抱著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明天我一定會幫你弄到藥的。”

　寧姑娘登時變了臉，指著大喊大：“我不打，我死也不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明明就是自己喜歡上了大人，想跟我爭，跟我搶，你以為大人事事都找你，就是對你與眾不同了嗎，他不過是使喚的順手罷了，他若真喜歡你，為什麼從來不讓你陪他過夜，他本就看不上你這個冷心冷肺的人！”

　殷九娘氣得瞪大眼，揚手一掌甩在臉上。

　“你要死就去死吧，反正我這些年在你這里也沒到任何親，從此以后，我不會再管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說完不再理會捂著臉滿眼錯愕的寧姑娘，轉疾步離開了房間。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寧姑娘的哭泣在房里響起，的眼淚也跟著流下來。

　這樣的日子，活著有什麼意思，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不要逃出來，隨爹娘一起死了的好。

　忍著快要溢出嚨的嗚咽，飛奔向后院一黑暗僻靜的地方，躲在沒人的角落，才敢哭出聲來。

　不知哭了多久，后突然有冷清的聲音問道：“哭什麼，出了什麼事？”

　殷九娘嚇一跳，猛地轉，看到一個瘦高的人影站在那里，若是不出聲，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

　“大人。”喚了一聲，屈膝跪下，“屬下剛剛與妹妹吵了一架，一時沒忍住，擾了大人的清靜，還大人恕罪。”

　大人是個很聰明又很敏的人，在他面前，不敢說謊話，即便說謊，也是九分真摻著一分假。

　宋憫靜默一刻，似乎在觀察有沒有撒謊，半晌才又問道：“又怎麼氣你了？”

　“還是平常那些小事，不值當與大人提。”殷九娘道，“秋夜風寒，大人還是快些回房吧，屬下送您。”

　宋憫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殷九娘便從地上爬起來，扶住了他的手臂。

　兩人沉默著行走在黑暗里，像兩個彼此排斥又相依為命的幽靈。

　到了宋憫的住，殷九娘服侍他睡下，幫他把被子掖好，熄了燈，正要離開，卻被他出聲住。

　“等我睡著了你再走吧！”

　殷九娘愣了下，折回來，在他床邊的腳踏上抱膝坐下。

　“大人睡吧，我守著你。”

　宋憫嗯了一聲，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發出均勻清淺的呼吸。

　殷九娘又坐了一會兒，直到他完全睡才起離開。

　一出門，就看到寧姑娘滿面怒容地站在門外。

　“你這是故意做給我看嗎？”寧姑娘著嗓音沖發火，“我說你沒陪大人過過夜，你就馬不停蹄趕來獻，我還當你讓我打掉孩子是真的為我好，原來你是在為自己掃清障礙，你這個惡毒的人，我以后再也不會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

　“我沒有……”

　殷九娘想要解釋，寧姑娘卻充耳不聞，徑自推開宋憫的房門沖了進去。

　殷九娘大驚，隨其后追進去。

　房間里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寧姑娘剛開口了一聲“大人”，便有一道利破空之聲響起。

　“小心！”殷九娘手疾眼快地從背后拉了一把，將拉進自己懷里抱著轉了個。

　叮的一聲輕響，是劍尖刺地磚的聲音。

　殷九娘驚出一的冷汗，站著一不敢：“大人，是屬下和妹妹。”

　片刻后，燭亮起，宋憫一雪白寢坐在床頭，輕輕吹熄手里的火折子。

　“轉過來。”他沉聲命令。

　殷九娘攬著妹妹轉過，發現那把扎進地磚的劍離的腳只有幾寸距離。

　寧姑娘也嚇得不輕，掙殷九娘的手，向宋憫撲過去，跪在他腳邊哭道：“大人救我！”

　仰著小臉，明明一副楚楚人的模樣，卻讓宋憫皺起眉頭，子向后撤了撤。

　“有事直接說。”

　“大人。”寧姑娘自忽略他的躲閃，往前跪了跪，一把抱住他的，“大人救我，姐姐要害我。”

　殷九娘聞言臉大變，剛要上前，被宋憫抬手制止。

　“怎麼害你了？”宋憫不聲地問道。

　寧姑娘淚如雨下：“只因我懷了大人的孩子，姐姐嫉妒于我，非要我把孩子打掉，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和孩子呀！”

　殷九娘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心一片冰涼。

　宋憫的瞳孔卻因著寧姑娘的話猛地收了一下，幾息的沉默過后，突然出手住了的下。

　“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