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決在偏廳喝了一肚子茶，憋得膀胱都快不了了，那邊還沒有靜，忍不住對夏抱怨道：

　“你干爹怎麼回事，到底什麼時候到我，做皇帝還要講個雨均沾呢，他只顧著和若寧小姐親熱，把我干晾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夏很同地對他攤了攤手：“有什麼辦法，都怪沈指揮使你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干爹和若寧小姐說話時，天王老子來了都得等著。”

　“……”沈決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夏夏，你以前明明是個小可，什麼時候學得如此刻薄，你太讓我失了。”

　夏突然被夸小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為免他再絮絮叨叨沒完沒了，撓撓頭道：“要不我過去幫您瞅一眼，但你不能跑，否則我要被干爹罰的。”

　“哈，原來你不是來伺候我的，而是來監督我的。”沈決越發郁悶，擺手道，“快去快去，告訴你干爹，我不是來玩的，我真的有十萬火急的事要告訴他，他再不理我我就去找小桃紅了，到時候他可別后悔。”

　既然十萬火急，怎麼還有心去找姑娘？

　夏想不明白，撓著頭走了。

　到了正廳，恰好杜若寧要走，江瀲把送到門外，吩咐春送回家。

　杜若寧來時是帶了人的，為了給江瀲驚喜，就把人都打發回去了，所以江瀲回來的時候才沒有在大門口看到的馬車和侍衛。

　春一聽干爹要讓自己送若寧小姐回家，有瞬間的猶豫。

　但也只是一瞬，隨即就躬應是，向杜若寧手作請：“若寧小姐跟我來。”

　杜若寧看了他一眼，與江瀲告辭，跟著他往外走去。

　春很沉默，一路都沒什麼話，杜若寧試著和他聊天，他的回應不是“行”就是“好”，要不就是“嗯”，弄得杜若寧一點辦法都沒有。

　之前還問秋怎麼沒勸好春，還對夏保證說自己一定能把春勸好，現在看來，比秋也強不到哪去。

　春這家伙狠起來是真狠，隨你怎麼說，他就是油鹽不進，太可惡了。

　杜若寧勸了一路沒有效，到非常氣餒，便決定暫時放棄，看江瀲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對付春。

　畢竟是他干兒子，當老子的總該比旁人更了解他的脾。

　到了國公府門外，春停了車，自己先跳下來，打起車簾規規矩矩地對杜若寧道：“若寧小姐，到家了。”

　杜若寧應了一聲，提著子鉆出來，扶著春遞過來的手下了車。

　剛站穩，茴香和藿香從里面出來了。

　“小姐，您可回來了，夫人等的焦急，讓奴婢來……”茴香說著話快步走過來，待看清扶著杜若寧的是春之后，余下的話戛然而止。

　春也怔住，杜若寧明顯覺到他的手抖了一下。

　藿香隨后走來，向春微微屈膝見禮，從他手里把杜若寧攙過去。

　茴香如夢方醒，也向春行了個禮。

　春回了兩人的禮，又對杜若寧道：“若寧小姐，我這就回去了。”

　“去吧，路上小心。”杜若寧說道，站在那里目送他上車。

　春卻說自己當不起，請先回。

　杜若寧無奈，只好帶著兩個丫頭進去了。

　茴香跟在杜若寧旁稍后的地方，忍不住回頭看了春一眼。

　春渾然未覺，轉上了馬車。

　茴香心里很難，口仿佛憋著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眼看著春駕起馬車調頭要走，實在忍不住，對杜若寧說了聲“小姐，我去和春公公說句話”，便飛快地往回跑去。

　“你……”

　藿香手要去抓，被杜若寧攔住。

　“沒事，讓去吧，大家都這麼，說幾句話無妨的。”杜若寧說道。

　藿香收回手，嘆口氣道：“小姐不能總慣著，會出事的。”

　杜若寧不置可否：“走吧，咱們先進去。”

　藿香無奈，只得應是，臨進門又回頭看了一眼，眼里滿是擔憂。

　茴香已經跑到春的馬車前，抓住了馬韁繩。

　“春公公，你到底怎麼了？”茴香問道，有些難過地紅了眼眶，“你見了我為什麼不說話，我哪里惹到你了？”

　春沒想到會突然跑回來，怔怔地看著被搶去的韁繩，有些反應不過來，片刻后才緩緩道：“茴香姑娘哪里話，我們又沒什麼關系，你怎麼會惹到我？”

　茴香憋了一肚子的話，被他一句“沒關系”給噎了回去，噎到眼淚差點掉出來。

　他說的沒錯，他們本來就沒什麼關系，他是督公大人的下屬，自己是小姐的婢，若不是兩位主子，他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麼集。

　可是……

　可是……

　茴香一咬牙，突然欠坐在了車轅上，抓起馬鞭打在馬背上，同時喊了一聲“駕”！

　馬兒揚蹄飛奔出去，茴香的子一歪差點掉下去。

　春嚇得心跳都停了，忙手抓住，將拉到自己邊用力攬住。

　“你這丫頭，瘋了不？”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喊。

　茴香卻挨著他氣鼓鼓道：“沒關系你管我干嘛，讓我摔死算了！”

　春：“……”

　馬車沿著空曠的長街疾馳，秋夜的風因著馬車的速度也變得越發凜冽，兩人并排坐著，只有相的地方是暖和的。

　春隔了許久才勒停馬車道：“不能再跑了，再跑你就回不去了，反正我是不會送你的。”

　“不送拉倒。”茴香道，“我自己要出來的，就算被壞人抓走也與你無關。”

　春：“……”

　算了，還是把送回去吧，畢竟是若寧小姐的婢，丟了不好。

　他嘆了口氣，調轉馬頭。

　茴香卻摁住了他的手：“我不回去，除非你告訴我為什麼不理我，否則咱們誰也別想回家。”

　春：“……”

　他從前怎麼沒發現，這丫頭還是個倔驢脾氣。

　“我不理你是對的，理你才是錯的，你明白嗎？”他嘆息道。

　茴香搖頭：“我不明白，既然你這麼明白，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不理我？”

　春：“……”

　一開始他也不知道呀，他也是后來才想到的呀！

　“一開始，我沒往那方面想。”他歉疚道。

　“哪方面？”茴香追問，“你沒往哪方面想？”

　春被問出一手心的汗，索把心一橫：“一開始我忘了我自己是太監，后來我才明白，所以，你就當我從來沒……”

　“我不當！”茴香大聲打斷他，“太監怎麼了，小姐都能嫁太監，我為什麼不能？”

　春愕然看著，整個人都變了一座石雕。

　他們聊得最開心最熱火的時候，也沒有聊到這個層面上來，茴香突然這樣說，著實把他給嚇住了。

　茴香自己也嚇住了。

　但是個心思單純又耿直的人，既然說出來了，就不再遮遮掩掩。

　“春，我喜歡你，我就要跟你在一起，你可以不娶我，但我這輩子除了你不會嫁給別人。”的聲音又大又堅定，仿佛是在對春一個人說，又仿佛是對著天地神靈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