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被他問得心頭直跳，著頭皮撒謊道：“沒有，天晚了，人都歇下了，兒子沒有進去。”

　江瀲又看了他一眼，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接著方才的話問：“若寧小姐都和你說了什麼？”

　春松了口氣，把路上杜若寧勸自己的那些話從頭到尾學了一遍。

　江瀲聽完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勸好了嗎，還鉆牛角尖嗎？”

　“好了，不鉆了。”春老實回答，“兒子不孝，讓干爹干娘心了。”

　江瀲聽到那聲干娘，臉稍有緩和。

　“知道為什麼讓你去外地辦差嗎？”

　“知道，干爹想讓兒子出去冷靜冷靜。”

　“知道為什麼要讓你冷靜冷靜嗎？”

　“因為兒子最近有點浮躁，有點飄。”

　春索將另一條也變跪姿，雙手疊在地上給江瀲磕了頭。

　“兒子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妄自揣度干爹的心思，做了很多蠢事，給干爹添了很多煩惱，請干爹責罰。”

　江瀲將手里的書合上，子往上靠了靠：“你確實有點飄了，自從若寧小姐出現后，你眼見的一日比一日浮躁，一日比一日跳，以為自個讀的那些閑書終于派上用場，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看到你的能耐。”

　他頓了頓，素手輕揚，將手中的書“啪”一下扔在春面前：“你是不是把自個當這本書里的紅娘了？”

　春抖了一下，看清封面上的字——《西廂記》。

　“兒子不敢。”他以頭點地，誠惶誠恐。

　“你不敢，你卻做了。”江瀲道，“你很聰明，善解人意，察言觀，都是你的強項，你可以加以利用，但不能濫用，你要記得自己的職責，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知道什麼在先什麼在后。”

　“是，兒子謹記干爹教誨。”春紅了臉，“兒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瀲點到為止，頓了頓又問：“除此之外，你還犯了一個錯誤，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識到。”

　春忙又垂首：“請干爹指教。”

　“你知不知道有一個詞矯枉過正？”江瀲問。

　春一愣，隨即道：“兒子知道，兒子明白了。”

　“明白就好。”江瀲道，“你自個犯了錯，又是焚書明志，又是斷絕，連累一圈子人為你擔憂，人也就算了，大家喜你，才愿意為你費神，可書有什麼錯，教會你了學問，卻被你付之一炬，冤不冤枉？”

　春更加愧難當。

　江瀲及時打住，沒再往下說，擺手道：“回去休息吧，睡不著的時候再把這些話好好想想，你們四個當中，你與我相識最早，陪伴我幫助我最多，也是我最看重最在意的兒子，你要好好的，開開心心的陪著干爹一輩子，知道嗎？”

　春眼眶一熱，眼淚差點掉出來：“兒子知道了，兒子會好好陪著干爹的。”

　江瀲頷首：“去吧！”

　春又磕了個頭，退出門外，等到江瀲房里熄了燈，才回去自己的住。

　夏已經睡著了，卻還給他留了一盞燈，春聽著他悉的呼嚕聲，不覺會心一笑。

　笑容剛起，卻在看到一整面墻的書架時瞬間凝固。

　他怔怔一刻，快步走到書架前，看到上面放著自己先前沒燒完的書，另外還有許多新書，每一格都擺得滿滿當當，沒有一個空位子。

　“夏夏，夏夏……”他走到夏床前推著夏的肩膀問，“書架和書是哪來的，我的書不是被你送廚房煮飯了嗎？”

　夏睡得正香，不耐煩地翻了個，將臉對著墻壁：“別吵，問干爹去，都是干爹的主意。”

　春愣住，方才在江瀲房里沒掉出來的眼淚終于吧嗒吧嗒掉下來。

　“夏夏。”他跳上床，挨著夏躺下來，將夏抱住，把臉在夏背上嗚咽道，“夏夏，你們對我真是太好了。”

　夏煩得要死，一只腳向后用力踹他：“滾滾滾，莫挨老子。”

　春不滾，反將他抱得更：“我不滾，今晚我要和你睡。”

　夏掙了幾下沒掙，罵了句“煩死了”，懶得再理他，自顧自呼呼睡去。

　春得到默許，破涕為笑，挨著他閉上眼睛，覺人生從來沒有的好。

　夜漸深，萬都夢，黑夜中正醞釀著下一個黎明。

　國公府里，杜若寧卻是半夜都沒有睡著。

　之前茴香從外面回來，說自己已經把春勸好了，盡管拼命地掩飾，也掩不住眉梢眼底的歡喜。

　杜若寧看著，不愁腸百結。

　已經可以肯定，這丫頭是真對春有那種意思。

　春確實是個好孩子，人也可靠，值得托付，可他是個無之人，茴香和他能有什麼結果？

　如果拿這話來勸茴香，茴香肯定要說，督公大人也是無之人，可是江瀲的況和春不同，的況也和茴香不同。

　曾經從藿香口中得知，茴香是個特別苦命的孩子，都想好了，將來要給茴香找個老實本分的夫君，再給置辦一些產業，讓過那種無憂無慮兒繞膝的生活。

　而春顯然是不行的。

　除去他太監的份不說，他跟著江瀲出生死，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茴香嫁了他，豈不是整日都要提心吊膽？

　目前看來，茴香還沒有和說實話的打算，不知道準備什麼時候和攤牌。

　倘若攤牌，自己是該應允還是不應允呢？

　唉！

　這丫頭不會是了的影響，覺得嫁給太監是很好玩的事吧？

　但愿藿香不要這樣想，不然真要愁死了。

　思來想去沒個頭緒，決定先不想了，等回頭見到江瀲，問問江瀲的意見再說。

　五天了，殷九娘還沒有靜，也不知道宋府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不管怎麼說，始終相信，殷九娘不會死。

　宋憫如果要殺，早在杭州的時候就殺了，不會任由活著回到京城，還因此在大殿上被江瀲住把柄。

　而殷九娘自己也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生命的人，如果和宋憫反目仇，一定會想辦法逃出來的。

　杜若寧有很強烈的覺，一個殷九娘，可能比派去南邊的所有人加起來還要管用。

　因為那些人不一定能找到真相，而殷九娘，必定是知道真相的人。

　但愿冬能順利潛宋府，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如果能找到殷九娘并將帶出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宋府的防衛那麼嚴，為了方便冬行事，應該想個辦法破壞掉他的防守才是。

　想個什麼辦法呢？

　要不要給宋憫找點麻煩，讓他不得不出一部分人手去解決那些麻煩。

　再不然就讓江瀲直接明正大去拜訪，就算礙于面子，他也不能攔著不讓進。

　實在不行，索把自己派人去嶺南和苗疆查他老底的消息放出去，讓他自陣腳。

　想到這里，杜若寧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為什麼要三選一，對付姓宋的王八蛋，三管齊下豈不更爽？

　對，就這麼辦，就不信宋憫這回還能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