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四合，金箔似的余暉鋪了一地。

商亦紂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狹長深邃的眼眸微垂，神淡如涼水的翻看著微博。

劃過一張昏暗的照片，指尖驀地停留在半空，傍晚偏涼的風穿過屏幕與他的掌心，連帶著膛一道發冷。

照片拍得不甚清楚，但勝在數量多，他一張接著一張找過，發冷膛直墜冰窟，可那張致的面孔上，仍是淡淡的，唯有栗的手指出賣了他。

并肩而，相贈禮，同賞煙花，幽道親吻。

這些照片里的顧止，始終彎著角，眼睛里好似有，是他許久沒看到過的模樣了。

他吝嗇至極，照片的另位主角只配得到他匆匆一眼，但他記猶佳，只消這一眼，便認出了是當日出現在酒店的那個男人。

商亦紂從通訊錄里翻出陳逐的電話，“查一下照片里，另外一個男人的底細。”

陳逐：“祖宗，我是你經紀人，不是你的私人偵探。”

商亦紂充耳不聞。

等不到回應的陳逐默默嘆了口氣，他斗不過這位主，只能順著他，但他想到這位主的小人，也是個消停不了的，他眉頭鎖得更，語重心長地道：“祖宗，我可以幫你查，但這件事的渾水你可不能再蹚了。”

商亦紂嗯了一聲，瞧不出來到底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陳逐從商亦紂剛出道就跟著他了，是一路磨合打拼至此，商亦紂心思重，面上從不顯山水，遇到誰都是溫的模樣，但偏偏栽在這個小人手里了。

陳逐放心不下，他又叮嚀道：“你跟徐董鬧得太僵了，要再出事了，華樂天紀不一定會出手幫你。”

商亦紂目微冷，嗤了一聲，指尖頗有節奏地敲在手機背面。

“你說你，”陳逐嘮叨的格又起，他忍不住多念了幾句，“要打人就背地里打，你非把人拎到人爹面前欺負，你這不是明著打徐董臉嗎？你又不是人家親兒子，他能——”

商亦紂打斷陳逐：“過了。”

陳逐戛然而止。

電話那頭傳來微脆的一聲啪，陳逐：“沒收住。”

商亦紂斂道：“我心里有數。”

這句話卻讓陳逐來氣，他想到商亦紂近日來的失智行為，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下去，“你要是心里有數，你就不會往一個綜藝上投那麼多錢，你……”

陳逐無話可說，重重嘆了口氣，“算了算了，錢是你的，你怎麼搞就怎麼搞。”

商亦紂道：“嗯，記得幫我查。”

陳逐自暴自棄：“查查查，我現在就去查，把他祖墳擱那都給你查出來。”

商亦紂：“行。”

陳逐哽了一記，“……滾。”

“嗯，我掛了。”

話畢，毫不留的掛斷電話。

沒過幾秒，手機微信提示音瘋狂的響，商亦紂掀了掀眼皮，他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陳逐發來的。

［陳逐：祖宗，記得別蹚渾水］

［陳逐：祖宗，記得別蹚渾水］

［陳逐：祖宗：記得別蹚渾水］

［商亦紂：順便查一下，料的是那家公司］

［陳逐：……］

［陳逐：你微博的帳號碼給我一下，我覺得有必要替你保管一段時間。］

最后的這句話，商亦紂權當沒看見，他重新點開微博，翻到關注列表，他關注的人寥寥不過十幾個，一點進去，顧止就在首位。

［顧止：緣有散時@商］

他頭側的傷口了十幾針，部位不適合上麻藥，他是撐過來的，可這樣的疼痛，竟也比不上他看見這條微博的十分之一。

他只要坐視不理，顧止走投無路之下，興許會來求救于他，畢竟只要他一手指，隨便說兩句話，這場緋聞便可以刃不見的落場，他便還有靠近的機會，那怕是用這種方式。

顧止出去打包了一份春面，小面館偏僻，卻做得一手正宗的春面，蔥香油亮，濃湯鮮香。

他哧溜著吃面，發悶發漲地膛似乎隨著吞咽的作，好上了許多。

在今天看到汪程消息的那一瞬間，顧止差一點就萌生了放棄的想法，甚至想說回新安開個小賣部，渾渾噩噩空渡余生算了。

但高額的違約金及時敲醒了他這不合實際的想法。

他替徐郁秋背鍋，再想復出后，都不曾有過這類念頭，畢竟他沒干過這種事，那怕網上的人罵得再兇，他也覺不到什麼。

但這次不一樣，因為他，牽扯到了無辜的凌則，是他不愿看見的。

面吃到一半，周小小來找他了，電話里，的聲音仍舊是清悅脆響，“小孩，我到臨城了，來你紀韻姐家吃個飯？”

顧止把剩下半截面條咽下去，干凈邊的面湯，應道：“好。”

他全副武裝后，打車趕往周小小發來的地址，是一連排的高級公寓。

公寓臨于市中心，卻幽靜，一天中最熱鬧的傍晚，有臨街的人聲喧嘩，車輛奔涌，但這些統統被隔斷，不僅如此，公寓對出管理異常嚴格，一位穿著打扮極似管家的男人讓他先坐在沙發上等一會，待核實了他的份才能放行。

顧止沒有異議，他坐到了最偏角落的位置，正準備戴上耳機，卻被一道從遠至近的聲音，止住了作。

“嗯，弄好了，放心他沒有起疑。”

聲音平淡甚至有些冷漠，顧止卻覺耳，但一時之間對不上是誰，他疑地探出頭，只窺探到背影，還沒看清，管家擋住了他的視線，做了一個引導的作，“顧先生，這邊請。”

顧止皺了皺眉，拋下過盛的好奇，跟隨管家往電梯間走。

“叮”的一聲，電梯大門緩開。

公寓是單戶單梯，他一出門，就是周小小與紀韻所居住的地方，而周小小已經在門口等著他了。

“姐。”

“快進來，死我了，”周小小挽過顧止的胳膊，沒穿高跟鞋的，堪堪到顧止下顎，稔地往顧止肩膀上靠，沒靠一會，周小小不滿地抬起頭。“瘦了，硌得我臉疼！”

“小…小止隨便坐。”紀韻跟顧止不悉，算起來只見過兩面。

顧止應好，把帶來的見面禮放到桌上，周小小好奇地拿起來，“讓我看看我的小寶貝給我帶了些什麼？”

紀韻從廚房不斷的端菜出來，無奈瞟向周小小，打斷的作。“周小小，先把你的湯解決了。”

“好吧。”周小小不舍的起，“小孩你隨便玩會，我去把給你熬的心燙弄出來。”

顧止認識周小小這麼多年，有幸見下過兩次廚，一次水漫金山，一次火炸廚房，對這個湯能不能口，顧止默默打了個問號。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周小小被紀韻趕了出來，優雅地掉鼻尖沾染的鍋灰，萬分憾地道：“湯炸了，下次再喝。”拉開冰箱，拿出瓶冰啤酒，“喝嗎？”

“好——”

“不對，”周小小把啤酒換了制品，丟給顧止，“生病的小孩子，是不能酒的。”

顧止：“我已經斷藥了。”

“那也不行，老實喝。”

顧止彎了彎角，既然抗議無效，那只能老實服從。

周小小坐到他邊，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修長潔的雙半翹著，“有新男朋友了？”

顧止被嗆了一口，“不是，只是助理。”

“瞧你激的，”周小小回憶了一下照片里的樣子，笑著道：“小助理還帥。”

顧止就事論事道：“確實。”

周小小抿了一口酒，悠悠地問“真放下了？”

顧止微怔，而后彎下眉眼，一派溫潤，“放下了。”

周小小：“萬一他跪下來抱著你大哭求你，也不回頭？”

顧止想像了一下周小小說的場景，一陣惡寒后竟還有些快意，他半開玩笑著道：“那我也騙騙他，然后再不要他。”

周小小大笑，“好想法。”

不過，商亦紂不可能做這種事，他與周小小都心知肚明。

大笑過后，周小小忽然上前擁住了顧止，低低啞啞的道：“恭喜你，逃離苦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