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瘟疫，軒轅子銘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敢拿國君的安全開玩笑，故而他最後還是沒有自己進宮，而是讓一直留在府裏的小柱子代寫了一封信送進去。

至於為何不自己寫，自然是因為他怕自己寫的信會帶上疫病。

對於他這般謹慎，姬也沒說什麽，將自己換下來的服讓墨鳶拿去燒了後徑直回了家。

“瘟疫？”沈易佳一驚：“娘你說城鬧瘟疫了？”

知道瘟疫是什麽意思,但畢竟沒有真正見識過其可怕程度，一旁的宋璟辰卻是麵巨變。

“對。”姬點了點頭，臉也有些凝重：“這事暫時還沒鬧開，你和阿辰先出城，尋個無人的地方待上兩日，若並無不適，你們就直接回大夏。”

因著謀害軒轅策的事有天機穀的手筆，天機穀的人又是混在吳國使臣的隊伍中進的城。

他們在事發之前跑了，吳國使臣則被軒轅祁直接丟進了大獄，軒轅國和吳國的關係算是徹底破裂，再無合作可能。

其實宋璟辰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原本他還打算趁此機會找軒轅祁合作，可現在城鬧了瘟疫，軒轅祁不一定能出手來。

從姬之前聽到的，瘟疫一事顯然有姬雲熙的手筆。

他們恐怕就是為了拖住軒轅祁，不讓他手大夏和吳國的事。

或許還想利用瘟疫將宋璟辰困在城也說不定，若猜得不錯，吳國定會在借這個時候對大夏開戰。

姬摁了摁眉心，其實一開始以為姬雲熙是要投毒,畢竟這是慣常用的手段，怎麽也沒想到會是瘟疫……

“娘不跟我們一起走？”沈易佳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我是一名大夫，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坐視不理。”姬看向沈易佳的眸中帶上了歉意：“佳佳，有阿辰照顧你，娘很放心……你先回大夏等娘去找你好嗎？”

想到了醫館裏的那對夫妻以及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病患，如果就這樣一走了之，恐怕這輩子都不能釋懷。

沈易佳愣了愣，知道姬是對的，讓們先離開也是為好，可莫名的，心裏就是覺得不舒服。

心裏沒有那麽多大義，隻想自己在乎的人好好的就可以了，至於別人的死活，不關心也不在意……

可娘，為了救無關要的人，竟是又要丟下嗎？

他們相認，還不到兩月啊。

心裏被一種失的緒充斥著。

手突然被人握住，沈易佳看向宋璟辰，就聽他道：“娘,我們不走。”

姬擰眉：“阿辰，你……”

“大夏並非缺了我就不行了，可佳佳不一樣，好不容易和娘重聚，娘忍心再把推出去嗎？”

他會這麽說也是經過深思慮的。

就算他和佳佳現在出發，到大夏京城說也要三月之久，但若是能早點將瘟疫解決，讓軒轅祁出兵，從這裏到軒轅國和吳國的邊境，隻需要一月半的時間。

“萬一……”

萬一沒辦法找出治療瘟疫的方法呢？萬一你們留下也染了瘟疫呢？

不敢拿兒的命去賭這個萬一。

“沒有萬一，如果半月之還是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我和相公立馬離開。”沈易佳悶悶道。

當初娘把送走一個人麵對危險，沒得選擇，現在既然可以選，想陪在邊。

姬看向夫妻二人，閉了閉眼：“好。”

軒轅策也從楚風口中得知了瘟疫一事，他從後院出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們離開，包括姬。

姬看了他一眼：“我們已經決定留下來了，若是我能幫你們軒轅國渡過難關，勞煩王爺說服國君出兵……”

“朕答應你們。”一道突兀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幾人同時看過去。

軒轅祁帶著吳公公走進來，鄭重的朝姬拱手：“隻要夫人願意留下幫忙，朕可以保證，定不會棄大夏不顧。”

其實天機穀的人在城做了這麽多事，軒轅祁也沒打算放過他們，區別在於讓吳國皇帝出天機穀的人還是直接與吳國為敵。

“皇兄，你怎麽出宮了？”軒轅策蹙眉。

軒轅子銘跟在後麵進來，也是一臉無奈，他小心翼翼不敢進宮，他父皇倒好，自己跑出來了。

吳公公苦著臉道：“陛下擔心瘟疫一事傳開，百姓會起來，所以……”

親自出宮安民心來了。

不得不說，軒轅祁這個國君，確實算得上一位勤政為民的明君。

若換崇安帝，第一時間想的恐怕是趕離開疫區保命了。

接下來幾人商量了一下如何盡可能的將疫控製下來，其實往年也有過案例，來這裏之前軒轅祁已經吩咐下去了，隻不過想聽聽姬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發現得及時，瘟疫還未大麵積傳播開。

聽了他做的安排，姬遲疑道：“將染了瘟疫的患者安排到一隔離自然是最穩妥的辦法，但我們暫時還不知道疫的傳染方式，或許是，或許是唾，更有可能隻需要通過呼吸，還有瘟疫的源頭在哪我們也不清楚……”

軒轅祁的臉沉了下來，他是打算封鎖城門，不讓任何人進出，但若真如姬所說的隻要通過呼吸就能染，那時日一久，那些未染者恐怕也會……

“不如先將未染者放出去吧。”宋璟辰提議道。

姬點頭：“在城外建立一個安全區，出城的人先在那觀察兩日無事方可離開，還有疫源頭，別的地方有無疫，也需要確認……”

一邊說一邊寫下防疫藥方以及隔離需要用到的用品，包括如何區分染者與未染者。

軒轅祁當機立斷，吩咐吳公公去安排。

宋璟辰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擰眉道：“陛下，你也需要離開。”

軒轅祁想也不想就拒絕：“朕不能走……”

“陛下為民之心不錯，但相比留下來，城外更需要陛下坐鎮，否則藥材，食誰送進來？別的地方若是有疫，誰去安排？”

“朕可以吩咐其他人做這些事。”若他這個時候走了，定會讓留下來的人恐慌，所以他不能走。

“陛下相信人心嗎？”想到他們宋家什麽都沒做卻被崇安帝懷疑，宋璟辰嘲諷一笑：“我不相信，或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陛下有沒有想過，萬一陛下安排的人有異心，等著大家的才是死路一條。”

軒轅祁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是啊，他被困在城中，如果對方有反心，直接給城中斷糧斷藥……

軒轅子銘突而開口：“父皇，兒臣留下來。”

“老三你……”

穀餼　　“三個兄弟，父皇一直最寵兒臣，兒臣也想替父皇分憂，懇請父皇給兒臣一次機會。”他一袍跪了下去。

臉上再無往日的玩世不恭。

軒轅祁有一刻愣神，第一次發現，這個兒子長大了。

其實他之所以對他最好，是因為老大和老二都是世家所生。

他們上留了一半世家的，他忘不了世家對他們軒轅家做的事，也不放心他們。

所以軒轅子銘不僅是他最寵的兒子，也是他屬意的皇位繼承人。

可無奈這個兒子一直不上進，還總往外跑，現在想來，他不是不上進，是不想要這個皇位……

似乎看出他所想，軒轅子銘笑道：“父皇的擔憂兒臣知道，兒臣答應父皇，若兒臣能活著走出城，以後兒臣都聽父皇的。”

軒轅祁抬眼看向天際，笑了：“臭小子，別忘記你說的。”

軒轅子銘正經不過一息，咧開笑道：“兒臣不敢。”

“哼。”軒轅策冷哼：“你們是不是把本王給忘了。”

軒轅祁知道他要說什麽，嚴肅道：“你必須出城……”

“你說的可不算，我媳婦和兒都在這，我哪也不會去，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姬翻白眼：“這裏可沒有你的妻子。”

沈易佳也翻白眼：“也沒有你的兒。”

軒轅策：……

傷是真的傷，但不打算離開也是真的。

姬了手指，軒轅策似有所察，退後一步道：“就算你們今日把我送出去，明日我也能自己回來。”

姬：……

一個時辰後，城門已經聚滿了人。

在人群前麵，除了臉帶泡過藥的麵紗，全副武裝的士兵，還擺了長長一條桌子，太醫和大夫坐在那準備給每個過去的人檢查，另外還在城門口放了十幾個大木桶，裏麵裝的是姬開的防疫藥，每人需要喝上一碗才能離開。

一切都準備好了，奈何這麽大的陣仗，加上封鎖城門，已經讓百姓徹底慌起來，似乎約意識到什麽，他們不僅不肯配合，甚至和士兵起了衝突。

“一個一個來，一個一個來，別。”士兵大聲道。

“為什麽不讓我們出去，我們又沒犯法，讓我們出去。”

“對，我們要出去，讓開。”

“讓開。”

……

大家嘶吼著，也就是這時，著明黃龍袍的軒轅祁一行人出現在了城牆上，他衝下麵大聲道：“諸位。”

所有人看過去，看清他上的服，有人高呼：“陛下，是陛下來了。”

反應過來所有人齊齊跪下，向城牆上的人磕頭行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您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啊。”有人鼓起勇氣高聲道。

“諸位。”軒轅祁平靜的看著他們：“想來大家也發現了，近來城中多有人患上怪病，不瞞大家，此次病癥，實為瘟疫，瘟疫來勢兇猛，封城之舉也是為了確保瘟疫不蔓延到別的地方。不過大家放心，朝廷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封城後，朕會安排人送食，藥材進來，太醫和大夫也會留在城中替大家診治……”

“說得好聽。”有百姓大喊起來，麵對死亡的恐懼，哪怕對方是國君也沒那麽害怕了：“等你們出城了，城門一關，誰還會管我們的死活，說什麽不想瘟疫蔓延，都不過是借口，達貴人的命是命，難道我們的就不是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群激，紛紛站起來要往外麵衝。

“我不走。”軒轅子銘開口，他常年混跡市井，認識他的人不在數，都知道他是國君最寵也是最不像皇子的皇子。

他繼續道：“不僅我不會走，靖安王也不會離開……”

兩個都是國君在乎的人，百姓們聞言安靜下來。

“我同諸位一樣，我也害怕，也想離開，可父皇跟我說，我既然姓軒轅，就必須承擔起這份責任，同時也是想以此向大家保證，陛下絕不會放棄大家。”

軒轅祁沉聲開口：“朕以軒轅家為保，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不該放棄的百姓。”

所有人愣神片刻，再次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現在，朕懇請大家排好隊，讓你們的親人，朋友，沒有染病的人離開，剩下的人，耐心在城中等待，大夫定能尋到治療瘟疫的法子，朕會一直守在外麵，絕不會讓你們缺藥斷糧。”

軒轅祁的話像一枚鎮定劑，總算讓大家的心安定下來，隻要陛下不放棄他們，他們就還有希。

不多一會兒，人群就自發組織起來，以戶為單位，按著戶籍的名字，一個個上前接大夫的檢查，再到城門口領一碗藥湯離開。

軒轅祁已經傳了信出去，城防軍在外麵百裏開外搭建了安全區，這些人一出去就會被安排住進去。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配合，有患病的想渾水魚，大夫檢查出來，被士兵了回去。

也有的明明沒有患病，卻因為有親人確診了沒有上前接檢查，他們這般等同於放棄了出城的機會。

如此檢查下來，一直忙到深夜，終於沒有人排隊了，城門口點了許多燈籠，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

姬坐在最後麵，也是最後一道檢查的關卡。

目送最後一個人離開，擰了擰眉。

沈易佳問：“娘，怎麽了？”

宋璟辰陪同軒轅子銘帶人去各撒石灰水，燒艾草了，沒讓跟著，便一直守在姬邊。

姬抬眼看向另一邊患病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之前在醫館見過的那對夫妻，男子將婦人摟在懷裏，眼眶通紅的看著城門的方向，從之前的對話中可以看出他們是有孩子的，想來是把孩子送走了。

搖頭笑了笑：“娘一定會救好他們的。”

沈易佳一愣，點頭：“我相信娘。”

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

母兩個看過去，走在最前麵的，是軒轅祁的馬車，其後是周太後，接著是後宮妃嬪。

跟在他們後麵的，還有兩個皇子府的人和城的其他達貴人們。

（把軒轅葉留下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