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詫異不過一瞬，姜韶旋即恍然：果然這看似尋常的選擇在城外停留于季崇言而言并不尋常。

畢竟那位最開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王家小姐所在的王家便在城中。

若是當真只是在城外經過，住上一晚便走，那也不是季崇言了。他從來就不是坐以待斃之人，而是更喜歡主出手。

明白過來的姜韶朝季崇言笑了笑，應了下來：“也好，世子且等我換裳, 稍后便來。”說著指了指在馬車里坐了一路，發皺的擺。

季崇言知曉孩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留了一句“我去樓下大堂等你”便轉走了出去。

聽到兩人對話的香梨待他離開之后，忙將一旁的箱拿了出來，幾件這個時節姜韶日常穿著的裳被放到了箱的最上頭，香梨看著箱里的裳有些犯難：“小姐, 穿哪件啊？”

雖說這一路可說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可畢竟是世子要尋小姐出去逛街。再說莫說是同世子了，就是同香梨一道出去逛街都要換漂亮裳呢！香梨看著擺到最上頭的裳，好似這幾件都不錯的樣子，選哪件呢？

回以的是后一陣窸窸窣窣的機關開合聲，頓了片刻之后，姜韶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幾件都不選，拿下頭那半寬袖束腰的袍出來。”

那裳是用來騎行的衫，方便走。

香梨聞言“哦”了一聲，雖是不大明白為什麼要選這件卻還是聽話的將那件騎行的衫拿了出來。

待到翻出裳轉時，見了正在往自己臂彎上綁袖箭機關的姜韶時，香梨才明白了選這件裳的用意，想起九龍嶺上自家小姐被季世子帶下山時的形，心中登時一記咯噔：“小姐是不是又要同世子去做危險的事了？”

姜韶換裳的手頓了一頓，想了想搖頭道：“這次應當不危險。”

香梨聽的將信將疑，看著被姜韶牢牢綁在臂彎上的袖箭機關，不知道為什麼, 此時對一向信任的自家小姐突然有些不信任了起來。

換上裳，準備妥當之后姜韶了香梨的頭上梳好的丫髻出了門。

今日的城細雨連綿，姜韶沒有那些路邊“踏春”大漢的閑逸致去淋雨，正想隨手拿把傘出門時，卻見方才他們進來時放在門邊了幾把雨傘的簍子竟然空了，下意識的回頭看向堂中，卻見堂中沒有驛站的小吏，倒是飯食的香味從后院傳來，想是那些小吏此時皆在后院幫忙。

姜韶有些犯難，只是這犯難也不過一刻而已，季崇言撐開手里的墨竹雨傘，喚了一聲：“姜四小姐，走吧！”

姜韶略一遲疑，還是跟了上去：此時要事為重，倒也不必如此拘謹。

待到同季崇言一道站在這柄墨竹雨傘的傘面之下，才注意到季崇言手中這柄墨竹雨傘似乎有些特別，漆黑的墨竹待到離的極近時，才能看到些微的冷。

這冷……姜韶的目在墨竹雨傘上頓了片刻，便聽季崇言帶了幾分笑意的聲音響了起來：“姜四小姐發現了？這是大匠所作，必要時可作遁甲保命。”

原是一把如此“特制”的雨傘，姜韶恍然, 看向季崇言，神微凝：“看來，我們此行或許有些不太平。”

“我亦不敢肯定, ”季崇言同姜韶邊說邊走向城門，“不過我以為王家前后態度變化如此之大的人定然還會在王家周圍‘盯著”王家的一舉一。”

從阿難被視為棄子如此之快，至可以肯定一件事，藏在暗的敵手一直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

“對方定是十分謹慎和小心，可有些事，也越是謹慎小心的人才越會去做。”姜韶接話，此時兩人已至城門口，季崇言亮了腰牌，守城兵放行。

兩人走其中，看向面前朦朧細雨下的大街。

“這件事按理說在林彥去金陵府見過阿難之后便算是結束了，可對方實在太過小心謹慎，定然還會暗中盯著我等一行人的一舉一。”姜韶說道，“如今我們在城外停留，世子又如此不做遮掩的進了城，聯想到如今就在城中，離我們一步之遙的王家，對方如此小心謹慎的人多半不敢賭王家是否會泄這個后果！”

小心謹慎自不是什麼壞事，但凡事過猶不及，或許他們藏著的太過重要，以至于他們不敢有一些差池，所以對的保全萬分看重。如此本就小心謹慎已將至極點之下，再加上那個重要的，這般的小心謹慎極有可能越界多疑。

就如自信是一件好事，一旦越界就容易變了自負一般。

多疑之下必不敢承泄的后果，對方唯恐王家會泄，極有可能會出手對付王家。

到那時，也不知王家還肯不肯開口說出實。

“所以，眼下我們去王家？”明白了季崇言的用意，姜韶問道。

季崇言看向，搖了搖頭：“王老太爺、王老夫人以及王大老爺同王大夫人如今皆不在城中。”

嗯？不在城？姜韶挑眉，有些意外。

季崇言笑道：“我特意提前一日泄了我們要在城外逗留的消息給王家，王家幾個主子……除了幾個孩子之外，皆連夜離開了城。”

“如此個避之不及法……”姜韶對王家的應對只覺得有些啼笑皆非，忍不住輕哂，“看來王家很是害怕同你有所接啊！”

從王家的反應來看，他們不敢同季崇言等人有所接怕的顯然不是季崇言，而是那些人。

“所以，那些人一定在城中留了人手和眼線。王家怕會讓對方以為他們泄，所以干脆連夜跑出城向那些人表面自己不會泄的態度。”

王家雖非權貴，不似同樣姓王的王散所出的瑯琊王氏這等大族，可在當地而言，也算是排的上號的人。可此時他們的所作所為，卻似是畏手畏腳的蛇鼠蟲蟻一般，驚懼惶惶，委實有系可笑。

不過雖說逃避可笑，可這方法倒也不是全然沒用，眼下王家不在城中，他們見不到王家，對方那些人也未必會對王家下手。

“連夜跑出城，王家的幾個主子又是養尊優慣了的，王老太爺和老夫人年歲大了，想也走不了多遠……林彥帶著追風他們幾個已經去找了。”季崇言說到這里，頓了一頓，輕哂，“至于你我二人，找不到人，那便先去王家的鋪子里看看去！”

王家既然千方百計的不想同他們有所牽扯，他們自也可以千方百計的同王家有所牽扯。

如此的話……

“王家在產業不，先去哪一家？”姜韶問道。

季崇言抬了抬下，指向前方不遠的鋪，道：“先去那一家吧！”

王家的鋪在很有些名，整個城共有五家王記鋪，全城最上等的布匹，最厲害的繡娘和制娘皆在王家的鋪里，是以整個的權貴富戶大部分皆是買自王家的鋪。

他們眼下去的鋪是王家的第一家鋪子，比起其余幾家，因著鋪子開的早，小了些，也算是五家鋪子里客人最的一家。

今日淅淅瀝瀝的春雨之下，鋪子里也沒什麼人。

兩人走鋪子，眼力過人的鋪掌柜只看了兩人一眼眼睛便頓時一亮，連忙從柜后繞了過來：“公子是來買的？里頭請！”說罷，便要手來幫季崇言收傘。

到底是鋪的掌柜，個中的行家，眼力自是極好的：這兩位的穿著打扮皆不算便宜，其中那位子倒還好些，這材質的裳他們鋪子里也有；可那男子一暗青的袍子一瞧便不普通，這材質倒有些似是去歲京城里時興的天青布，一件裳快抵他這里十幾件裳了。

如此的貴客，自是要小心伺候的。

季崇言徑自收了傘，抖落了傘上的雨水拒絕了掌柜的幫忙走了進去。

掌柜自也不介意。貴客嘛！脾氣多半有些古怪，他見的多了，可這些人雖是脾氣古怪了些，出手也大方啊，打開門來做生意，只要出手大方，便是掌柜眼里的貴客！

喜笑開的將兩人迎了進去，將兩人引至待客的桌邊坐下，還特意讓小廝拿了個放雨傘的簍子放到季崇言邊讓他放傘。

雖說這鋪子里男裳裳皆有，可不得不說，素日里還是客多一些，所以掌柜這里倒是特意備了不客喜歡的茶水和點心。

大抵是瞧著姜韶的樣子便覺得是個特別好吃的，除了尋常的茶水點心之外，掌柜還特意多端了兩盤糕點過來，且都放在了姜韶的面前。

對掌柜的熱，姜韶倒是不吝夸他一句：“掌柜真真好客！”說著便手拿了塊做好的蓮子糕吃了起來。

一句夸贊聽的掌柜眉開眼笑，連道“應該的”，眼睛卻是轉向季崇言，開口問了出來：“客人喜歡什麼樣的？我們王記鋪可是整個城里最大的鋪子了，你莫看我們這鋪子小，其實這也只是我們東家手頭鋪子里的一個而已，鋪，在城里頭我們便有五家。旁的不敢說，可論這整個鋪子的樣式、繡工，我們都是最好……”

話未說完卻被季崇言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看向四周，道：“你這鋪子略小了些。”

眉開眼笑的掌柜聞言臉略略一僵，忍不住腹誹今兒這貴客的子還真是個磨蹭的，到現在還不開始看裳……只是腹誹歸腹誹，掌柜旋即便調整了過來，話題一轉，回道：“我們這鋪子雖小，可意義卻非比尋常，是我們東家當年開的第一家鋪子呢！”

第一家鋪子，不知前景如何，自不會太大。

今兒的貴客既是個磨蹭的，掌柜自也好脾氣的回答了他。回答完之后，又想繼續介紹鋪，那廂一塊蓮子糕快吃完的子卻也在此時開口說話了，道：“難怪呢！我道你們這鋪子的布局有些特別，”子說著，指向他方才站的柜臺，道：“那地方像個抓完藥，包藥包寫方子的桌案……”

指完他站的柜臺又指向那一排掛的墻面，道：“這地方擺不算好，若是放靠墻堆疊的藥柜正合適。”

指完掛的墻面又指向自己眼下坐的桌凳，笑瞇瞇的向他看來：“如此一來，我們倒似來藥鋪里抓藥等藥的客人一般！”

一席話說的掌柜臉微僵，不過瞥了眼季崇言上的天青布，看在“天青布”的份上，還是陪著笑夸贊道：“這位小姐好眼力，我們東家這第一家鋪子真真就是藥材鋪改的，那時候我們東家是做的藥材生意，后來才改做了……”

“好端端的，為何不做藥材該做了？”季崇言開口看向掌柜，問道。

對上季崇言似笑非笑的神，掌柜這才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客，你們是進來買的還是？”

“我們不買。”

一句話聽的掌柜臉微變，還不等他開口說話，便見對面的孩子推了一盤蓮子糕到季崇言面前，道：“蓮子糕不錯，你嘗嘗！”

這蓮子糕當然不錯，是城里的百年老字號糕點坊買的，價錢也不便宜。要不是看這兩人似是貴客，尤其這個穿天青布的應當會買上不，他怎麼會將這糕點端上來？

眼下既然對方不買，掌柜臉上的笑容淡去了不，看了眼那盤被推到季崇言面前的蓮子糕，道：“做生意本就是你請我愿的事，客不買我們也不能勉強。只是這蓮子糕、這茶水都是要收錢的……”原本不便宜的蓮子糕放到他們鋪子里自然還能價錢翻上一番，這兩人也不出去打聽打聽，他王家鋪子的便宜是這麼好占的麼？

話音剛落，便見那穿天青布的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說道：“可我也不想給錢……”

掌柜當即便變了臉，待要人來將這兩個抓起來扭送到府時，卻見面前的“天青布”從腰間解下一塊腰牌拍在了桌子上，似笑非笑的朝他看來：“掌柜看可以麼？”

原本正要人的掌柜待看清桌上的腰牌時，臉當即一白，頓了頓，忙不迭地點頭：“可……可以……”

“我還想同掌柜聊聊你們東家藥材鋪的事，你看可以嗎？”季崇言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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