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別的邏輯讓薛鈴覺無懈可擊。

雖然非常無恥，但是無懈可擊，薛鈴承認。

這本就是一種破綻。

有沒有想過故意回答錯一個問題？

或許想過，但是不敢。

之前方別的態度與神，讓薛鈴幾乎可以確認，自己答錯一個問題就會死在這裡，或者說被淘汰。

所以說每個問題都臨淵履薄，爭取回答到最好。

錦衛訓練出來的專業和本的冷靜謹慎，幫了的大忙，以至於可以完扮演這個林雪的角，包括林雪被蜂巢訓練那一段時間的履歷。

但是——做的太完，林雪能不能夠做到這麼完，薛鈴不知道。

只是相信——如果自己是林雪的話，那麼現在的回答，依然不會有一個改變。

此時的只覺自己脣發乾，那是徹底失去了希的樣子。

張了張，那一瞬間卻發不出聲音。

“然後呢？”薛鈴再一努力，才幽然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那樣空靈與乾枯，好像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回去吧。”方別靜靜說道。“我不接你作爲我的蜂翅。”

“回哪裡？”這次到薛鈴發問了。

“回你來的地方。”方別說道。

他從懷裡掏出來一貫銅錢，看起來大概一百文的樣子：“如果沒有盤纏，這是我送你的。”

回來的地方嗎？薛鈴默唸這句話。

從哪裡來？回到林雪來的地方嗎？林雪來自一個蜂巢的訓練基地，但是那個基地已經被錦衛徹底搗毀了，再往前，林雪的師父被殺了，父母被殺了，家也沒了。

又能夠回到哪裡呢？

回薛鈴來的地方嗎？

來自燕京，來自錦衛，來自北鎮司。

但是父親死了，母親死了，皇帝不再親近了，所有的同僚都想讓死，就應該掛在家裡那棵大楊樹下自我了斷，而不是壯著膽子佩劍獨行八百里，來到城的霄魂客棧，嘗試完這本就是讓自己來送死的任務。

“我。”薛鈴咬了咬脣，那一瞬間嚨哽咽了，但是強忍著，不想在這個傢伙面前哭出來。

這太丟人，也太懦弱了。

“我回不去了。”

薛鈴哽咽著說出這句話，然後回頭，向著客棧外走去。

當然，沒有接方別遞過來的銅錢。

天下之大，沒有的容之地。

曾經以爲這裡是的容之地。

但是方別告訴，這裡不是。

薛鈴走出一步，再走出一步，腳步虛浮，但是依然走在一條直線上。

等走到第三步的時候，有人在後面拉住了的手。

冰涼堅的手，這是第一次接到對方的手掌。

之前接的只有他冷冰冰架在脖子上的刀刃。

薛鈴回頭，看到了方別，蒙著黑布的方別，對著側頭微笑。

他一手拉住自己的手，另外一隻手扯下了眼睛上的黑布。

黑布下是一雙明亮如星辰的黑眼睛，但是卻充滿著憂鬱與霧氣。

“我也回不去了。”

方別這樣輕輕說道。

“所以，我當蜂針，你當蜂翅。”

“你帶我飛到所有需要去的地方。”

“我幫你殺掉所有需要殺的人。”

“好嗎？”

……

……

薛鈴用了很長時間，才接了這個大起大落的轉變。

那一瞬間，甚至終於覺得，這個有病的刺客沒有那麼可惡了。

以及，他最後對自己說那些話的時候，如果這不是一個刺客對另外一個刺客說的工作用詞的話，那未免也太人了吧。

我會喜歡一個刺客嗎？

薛鈴真的很想問自己。

如果是之前，薛鈴肯定會堅定不移地說絕對不會。

畢竟是一個錦衛，父親是錦衛指揮使，就算不會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達貴人，也至會嫁給一個名聲震天的年英俠？

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曾經問過，將來長大之後，要不要嫁給一個狀元郎。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正站在午門前，看著今科的新晉進士們魚貫走，在皇宮中準備接聖上的殿試，覺很好玩，很有趣，父親便這樣問。

憑父親的本事，大概喜歡哪個狀元郎，父親就能夠綁著他來和自己拜堂親吧？

父親肯定也不會看著跑到蜂巢裡面來送死，來見這樣一個有病的刺客，並且還會和他組搭檔，一起去殺人。

去殺很多的人。

其中裡面肯定有壞人，但是肯定也有好人。

就算不用親手殺人，但是也是助紂爲孽。

可是父親死了。

徹底死了。

沒有辦法再問喜不喜歡哪個狀元郎，也沒有辦法在被著向那個呂淵下跪的時候，出來讓呂淵自己狠狠自己的耳。

只剩下了那最後的飛魚服來作爲自己倔強的資本，然後用這份倔強來到這裡，當這個助紂爲孽的刺客。

“我不要。”薛鈴想起來了當初自己對父親的回答。

“我只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就算他是狀元郎，如果我不喜歡他，我爲什麼會嫁給他。”

當時薛鈴是這樣回答的。

現在也一樣。

選擇做自己喜歡的事。

哪怕是來當刺客，但是——至是一個臥底的刺客。

這樣想著，薛鈴不由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方別在一旁問道。

方別正在給說霄魂客棧的基本報，好讓心裡有個底。

畢竟他已經承認自己是他的蜂翅，是他的搭檔。

“我在笑你明明沒有瞎，卻偏偏天天蒙著黑布。”薛鈴開口說道。

這也沒錯，因爲這真的很好笑。

比如現在，方別還是選擇將眼睛蒙上了。

“因爲沙加閉上眼睛會讓自己看起來弱一點。”方別說道。

薛鈴完全沒有聽懂。

“什麼？”

“因爲蒙上眼睛會讓別人以爲我是瞎子，會輕視我一點，至會想佔我瞎的便宜。”方別糾正了自己的說法。

好像是解釋自己之前的那句話。

“好吧，那麼第二個問題。”薛鈴看著他。

至說方別長得一點也不難看，也是自己的同齡人，這還是很舒服的。

“爲什麼霄魂客棧會宵魂客棧？”這個名字，真的很怪！

“原本是銷魂客棧的。”方別笑了笑：“後來老闆娘發現六扇門那邊天天跑過來檢查，還是半夜三更突襲的，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於是變了霄魂客棧。”

方別在紙上寫下了銷魂兩個字。

“但是爲什麼銷魂客棧呢？”薛鈴繼續問道。

“我的名字是老闆娘起的。”方別看著：“不過你見不要老闆娘，萍姐。”

方別沒有回答薛鈴的問題。

他只是擡筆在那張寫著銷魂二字的紙上繼續寫道。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