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地，他沒有得到杜玄蘅的回答，男人的影逐漸沒黑暗之中。

　師父臨終之前的話再一次隨著獵獵寒夜吹來耳畔。

　“宸兒，原本你和無仙都是我的……得意門生，你二人一文一武，一個當主帥攘外，一個當握權安，本以為你們能扶持走到最后，卻不想無仙葬于靈山……這實在是，天賜劫數于我教……”

　“師父，沒有無仙，弟子照樣能將扶鸞教發揚大。”

　為何您的眼中只有他？為何不能是我，只是我？

　更何況崇明子那雙眼睛，總好像是在無形之中看了什麼一般，似乎他的心思在男人面前統統無遁形。

　“發揚大也好，走向衰微也罷，這都不是為師能看見的了，這條路你要走下去，便去吧……只是有一樣，你要時刻銘記門的時候，我代的話。”

　崇明子的嘆息悠長縹緲，不知是為了他，還是為了無仙，“天地不仁，萬芻狗啊……”

　啪嗒。

　曲丹宸聽到了一聲極細微的，水珠落地的聲響。

　是水聲罷，在寒潭，一定是冰凌低落的水聲。可是為何這顆心再次被哀痛侵襲，那是一種孤獨到了極致，熬無邊的乏力。

　除非徹底倒下，整個之軀碾塵泥，否則，誰知道誰才是群雄逐鹿最后的贏家？

　這一雙手已經沾染了同門的、權貴的、天下無數豪杰的，他知道按照

　因果回的說法，下一世必然不得善終。……那又何妨？

　在地獄，心向明。

　一觴烈酒，他緩慢地閉上了眼睛。

　重樓之中，弈正坐在木椅上冥想。

　“老哥，你行不行啊，這都過去三日了，你不知道這三日我出去的時候，那些人都用白眼翻我，氣死小爺了！”離赤在房中來來回回地踱步，“你說說你這個武林盟主當得，我一小弟跟著都覺得憋屈！嘿，我要是自由，我早就打的那些人親媽都不認識了！”

　陸云間一面練字，一面頭也不抬地說道，“知曉你為什麼只能當小弟了嗎？人說喜怒不假于，你倒好，恨不得將那點子心思加加黑寫在臉上。”

　“我……你這不是廢話麼？誰能做到那喜怒哀樂就板著臉？那怕不是有啥惡疾纏落下的病吧？”

　“是嗎？看看你家主子，你能猜他現下在想什麼？”

　離赤飛快地看了一眼正在慢條斯理吃點心品茶的弈。

　“他呀？哼，你別看面上好似云淡風輕不以為意，誰知道心中有多惱火呢，估計是暗地想把那伙人千刀萬剮下油鍋吧！”

　“我看不見得，我猜八是在想，今日早晨怎麼姜姑娘對他不冷不熱的吧？”

　倏然一枚棋子飛了過去，被弈兩指接住。

　“嘿，說說，你想什麼哪！”

　弈木愣愣地出神，里碎碎念，“咱們這事兒一

　時不解決，我在郊外的四合院可還著租呢……一個月二十兩銀子，這錢，能找楚丹楓報了麼？”

　“你在做夢呢？”陸云間幾乎要被氣笑，“大祭司本來就看不慣你和姜沉璧的事，你還想拿著葬世宮的銀兩去花前月下？醒醒啊哥！”

　“只要夠大膽，萬事皆有可能。”弈笑了兩聲，“好罷，說正事，楚丹楓那邊怎麼樣了？不查一個結果來，便無法證明我們清白，恐怕接下來的事都不好辦。”

　“宮中勢力錯盤雜，就算楚丹楓有心，恐怕也不是一時兩時能出的了結果，干坐著可不行。”陸云間道，“你不知道現下大家背后是怎麼議論的，若是這般聽之任之下去，這個武林盟主的基早晚要搖。”

　離赤道，“這群人是不是一日里閑的沒事干啊？沒事干來找小爺，爺們奉陪到底，讓上擂臺賽又不上，打也打不過，臨了就知道私下做這見不得人的行徑！”

　“不至于吧？”弈微皺眉頭，“我自我認為，我的人緣也沒那麼差啊？”

　咚！

　他話音落地的瞬間，房門被一記重錘狠狠砸了一下，三個在屋里的人齊齊一震，只聽那一聲河東獅吼排山倒海而來，“誰是白夙？出來！”

　陸云間和離赤同時看向弈，他卻半晌之后才反應過來，指了指自己，“說我麼？”

　倆人異口同聲，“不然呢！”

　“好好

　好，我去會上一會。”弈才起，又是一記重錘下來，功把他震回了椅子上，不由得無奈揚聲道，“我說這位兄臺啊，差不多得了，便是我要給你開門也得給點時間吧？你砸的可不是我家的大門，是人家盟會重樓別院的！”

　那門外沉默了半晌，又是一嗓子，“他個小娘養的，老子還當是什麼英雄好漢，原來是個膽小如鼠的家伙！識相地就趕把武林盟主金印出來，否則爺爺今日就給你大卸八塊！”

　此人聲音渾厚，罵聲嘹亮，容不堪耳，陸云間皺了皺眉，離赤卻是登時拍案而起，氣勢毫不輸，“你嚎什麼喪呢？家里死了老丈人了？爺們不想出去是怕卸你腦袋的時辰都不夠我喝一壺的！橫豎別急著趕投胎，站在那死吧！”

　一面說著，手中已然拎了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就要往外沖，弈看這架勢頗有點無法收場，連忙拉住離赤，“你干什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都罵上門來了，老子這就代他十八代祖宗問候問候他，讓他知道什麼規矩統！”

　“人家罵的是我又不是你，”弈笑瞇瞇地將人摁坐下，調侃道，“你這樣子讓我想到了什麼不急什麼急。”

　“什麼什麼玩兒？”

　陸云間沒好氣地說道，“皇上不急太監急！”

　“弈你……”

　嘩啦一聲，房門被拉開，陸云間很有

　眼地躲到了里間，“各位大爺慢慢商量哈，我就不摻和你們習武之人的事了。”

　走進來的漢子長九尺，足足比弈和離赤高了一個頭，黝黑發亮，袒的左臂上是大片的刺青，被撐出猙獰的青筋，頭上綁著黑帶，腰間掛著彎刀。

　一個字，猛。

　“兄臺忽然造訪，不知有何貴干？”

　男人冷冷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你們兩個，誰是白夙？”

　弈眼疾手快地一指離赤，“他他他，就是他！”

　離赤瞠目結舌地瞪著他，“不是我說……”

　“怎麼，見到爺爺威猛知道怕了？怕了就出金印！老子還等著差呢，快點！”

　原本離赤只是因為被冒名頂替之事心中微微不爽，見到男人態度如此囂張蠻橫，不由得怒火一竄三丈高，猛地踹飛一只凳子，轉瞬間已經拔劍在手，“我還真能怕了你？屋里施展不開，你敢同我外面見真章麼？”

　那壯漢也是個直來直去的子，一個旋躥出窗外，“來啊！”

　兩個人一前一后離開，不一時，外面已經響起叮叮當當的刀劍相接聲。

　“你就任憑他們這麼打？”陸云間從屏風后走了出來，看了看先才被男人一錘子敲變形的門，心有余悸。

　“離赤那家伙又不會吃虧……怕什麼。”弈一雙眼睛聚攏，“我只是在想……依著此人先才說的話，他是何人指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