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忘川神陡然一變。

　地上的人雖然被堵上了口鼻不能開口，卻能聽得到兩個人的對話，一時間拼命地掙扎扭起來，其中一個玄人看到了，上前便是兩腳，那足足有七八分力道，將麻袋里的人踢得毫無靜，這才停了下來。

　一連串作行云流水，毫沒有滯留，蕭云靖亦是平淡如是地看著，末了轉向孟忘川，“手吧，孤王說到做到，殺了他，你就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這里，且從此之后，你走你的關道，再也不會有人染指半分。”

　這一番話淡淡說來，似乎極，孟忘川圍著麻袋轉了一圈，卻是冷冷環笑了，“王爺說的倒是輕巧。在下雖然是個手無縛之力的弱書生，卻也聽過‘借刀殺人’的兵法。”

　蕭云靖眉頭微微一蹙，仿佛饒有興趣一般，“哦？怎麼說？”

　孟忘川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強行按捺著心中泛起的濃稠厭惡，“若是這是一個無辜之人，你便會讓這個罪名一直魂不散地跟在我的頭上，我雖然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到底也不會作出殺人的事來。若是此人和王爺有什麼過節，那殺了他的人就是我，日后無需王爺親自手，自然有麻煩找上門來。”

　他哼了一聲，抱臂環，“恕難從命！”

　四下里的眾人都在換神，孟忘川這等寧死不屈的神他們也并非第一次見到，無論是送過來怎樣的人，用什麼樣的法子，最后能堅持下來的，寥寥無幾。

　準確的說，本就沒有。

　那些人的眼眸之中閃過一喋的，如同蟄伏在暗的的爪牙，在等待，等待著男人的理智一點一點崩離解析，最后跪地求饒。

　不過這一次，又該用怎麼樣的手段

　？

　蕭云靖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指把玩著那把致小巧的匕首，甚至在指間翻轉出不花樣來，“到底是怕后面麻煩不斷，還是為自己的庸懦找一個漂亮的借口？”

　他的蘇玉木屐踏在地上，是沉穩的響聲，緩步走到了男人面前，“這個人的確做過一些得罪了孤王的事，留著他的賤命也是為了慢慢拷問，既然神醫有這麼一顆濟世救人的心思，不如你來替他過？嗯？”

　毒心，自有辱東方既白的法子。他用劍斬斷了男人的幾縷頭發，吹了去。手扳住了那張丹青水墨的面龐，角慢慢浮出冷的笑紋。

　天際驟然雷，一道閃電劈亮了大半個寢宮，暗紅的卷簾床帳，梨花木的桌椅，青白一套茶，和銅鏡……銅鏡中孟忘川的眼倏然瞪大，他被蕭云靖拖著一路走下臺階，男人步伐極快，他一個素日里便不擅習武之人，整個震愕住了。

　幽暗的長廊隔絕了所有原本曖昧的燈，原來屏風之后是另外一間室，孟忘川整個人被拖進去，踉蹌了兩步，這才發現，那石室之有一個四面見方的深坑。

　他穩了穩心神，上前兩步，只見如墨一般的池水微微漾，濃稠無比，本分辨不出里面是什麼。

　蕭云靖一抬手，兩個玄人立刻上前，將男人利索地以鐵索綁縛，又至一側的石壁之上開啟機關，孟忘川覺到雙腳頓時懸空，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被倒掛了起來。

　一瞬間倒流沖腦中，他眼前萬都倒了過來，眩暈隨即而至，胃里更是一陣接著一陣的的翻江倒海。

　他的余可見男人的袍下擺，閃著爪牙的金紋路，“孤王最后給你一次機

　會。希閣下這個聰明人，不要做出讓自己后悔的事。”

　孟忘川咬牙冷笑，“我也還給你三個字……你妄想！”

　蕭云靖一抬手，兩邊的玄下屬登時領命，機關開啟，那繩索一寸一寸地放了下去，孟忘川閉雙目，黝黑的池水及頭皮的一剎那，他的周忍不住打了一個寒。

　冷！

　是深骨髓的冷！

　繩索還在下降，侵蝕淹沒了他的額丘，眉骨，鼻翼……直到大半個軀都沒水中。

　冷！孟忘川只覺得那寒潭池水如同千萬牛銀針一剎那將自己扎個篩子，徹骨冰涼在四肢百骸游走，他渾都止不住地哆嗦起來，這還不是頂要的，更要命的是，周一麻木，便無力鳧水。

　連掙扎也不能夠。

　那池水如同一條惡，瘋狂貪婪地掠奪走他上僅存的溫度，再將周的凍冰凌，曾經在靈山傷的那一條好容易痊愈，如今更是疼的撕心裂肺。

　更要命的是，他，不能呼吸。

　窒息終于一寸一寸地近，他死死地攥著拳，十指近乎掐掌心之中流一下子沖到了腦中，整張面龐迅速充而變得熾熱，然而，周卻寒冷到了極致，被迫到了極致。

　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

　腔里囤積的空氣被一點一點耗盡，腦仁兒跟著作痛。他不敢睜開眼睛，卻能聽到自己在水中被放大的、沉重而清晰的心跳，咚、咚、咚……半口氣堅持的時間終究有限，孟忘川覺到渾的每一寸都在囂著呼吸！

　終于，一大口水嗆口鼻中，一瞬間酸楚彌漫開來，他拼命地晃，一大串水泡從里吐出，然而除了耳畔嘩嘩的水聲，他什麼都聽不到，愈來愈劇烈的

　掙扎只能讓他更快地耗氣，可……

　五臟似乎要被這子強烈的窒息狠狠擰在一起，擰出來！

　嘩啦！

　就在孟忘川以為自己要被溺斃在水中的時候，吊繩一起，他被從大甕中撈了出來。

　就在離開水中的一剎那，他貪婪地、大口地吸了一口氣。

　二十六年，都沒有如此刻一般意識到，原來呼吸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

　然而，只有這一瞬間，他再次被暴地摜水里。

　依舊是毫無防備地，一大口水爭先恐后地涌口鼻中，孟忘川渾不控制地痙攣了一下，憑著本能求生的在黑暗里胡踢蹬，頭痛裂。

　又周而復始幾次這樣痛苦的回，終于聽到耳畔有人問道，“……愿意配合了麼？”

　那一把聲音很輕，甚至帶著一若有若無的笑意，孟忘川被吊在半空中，渾的水順著臉頰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眼睛依稀可見口鼻之中涌出來的水，渾已經一力氣都不見了。

　他本以為，自己見慣生死，已經無所畏懼，畢竟這些年又不是沒有在鬼門關走過，如今卻才知道，原來生死倒不是最難抉擇的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鬼門關的邊緣掙扎才最痛苦。

　“還是不肯啊？”蕭云靖緩慢地從長階上走了下來，“孟先生，你知道麼，這招倒掛金鐘的髓之，可不是這麼簡單，這水潭之中養了一種蛇，平日里都在沉眠，一旦靜太大，便會醒過來，此蛇最喜歡幽暗溫暖的，你猜猜若是人在水中，它會往哪些地方鉆？”

　孟忘川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一時又恨又怒，可是一句惡毒的囫圇話也吐不出，一早聽聞攝政王為了鏟除異己不擇手段

　，今日一見算是名不虛傳了！你大可殺了我！殺了我！

　蕭云靖緩慢地上前，用扇柄挑起男人流淌水的下顎，看著那張慘白的臉，微微抿一笑，“不，我素日不喜歡那些腥的東西，何況閣下是個文人，放心，你不合作，我不會殺你。”

　他指了指角落里擺著的一排墨漆泥瓦罐，“神醫見多識廣，可知道這大甕里如何塞下一個人？”

　孟忘川已然提不起力氣回答，只在滴滴答答淌水的碎發之后楞著一雙凌厲眼眸。

　“把他固定在木架上綁了結實，用鐵錘一下一下將四肢骨節敲碎，百余下后，子便的不得了，自然也就塞得進大甕了，這甕里原先裝的是冰水，保教他時時刻刻都清醒，若是肯招便罷，若是不招，就從十指開始繼續一節一節地敲……”

　蕭云靖仍舊笑著，十指慢慢地，似是不經意地劃過男人的面孔，“若是尋常人，或許撐個三五日就死了，不過神醫一雙翻云覆雨手，應該會多一些時日吧？我會用天下良藥留住你一條命，畢竟新婚燕爾……南宮二小姐也不希自己的夫君才過門就喪命吧？”

　也不知是因為疼痛亦或憤怒，孟忘川單薄的軀不住抖，蕭云靖笑了笑，“或許，神醫還不知道，這小小的銀蛇究竟能有怎樣的能耐，來個人給演示一番就好了，去將方才那個廢帶上來！”

　兩個人領命而去，不多時，那個麻袋被人重新拎了上來，孟忘川看到上面洇出的層疊跡，忽然之間心中一。

　有某種不祥的預在心中冉冉升起，張牙舞爪，蠢蠢。

　捆綁布袋的繩索被解開，男人出了半個頭。

　孟忘川瞳仁在剎那之間驟然瞪大。

　怎麼會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