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匕首，寸長的距離，兩個人之間卻如同隔了一道深淵。

　懷谷定定地看著面前的，饒是如此境地，依舊有一張明艷無雙的臉龐，那雙琉璃眼眸燃燒著熊熊怒火，仿佛要將面前的人燃燒為灰燼。

　他忽然之間啟一笑，“我若是真的想殺你，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到現下此時，和我對壘？南枯郡主，你的腦子想一想。”

　他眼微瞇，角帶著微微嘲諷的笑意，南枯明璃神一震，“你說什麼？”

　“真是愚不可及啊。”男人淡淡地面朝月，“你不就是想知我的心思麼？是，我是看上你了，所以才將你接到府上來，若是你乖乖聽話，自然吃穿用度不缺，若是你識相一些，肯為軍中安民心的話，或許我還能賞給你一個側妃的名分。”

　“你……你……”許是沒有料到男人竟然理直氣壯說出如此無恥的話來，南枯月漓一張俏臉登時變得赤紅，指著男人咬牙切齒道，“你做夢！我告訴你，你最好現下就一劍殺了我，否則有生之年我都不會放過你，我以南枯家族世世代代起誓，要你不得好死！”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用拔高數倍的聲音嘶吼而出，直到最后一個字口而出的時候，終于意識到一切已經覆水難收不可挽回。

　眼前發生的種種，親故被滅門，所慕之人變了仇人，都

　恨不得是一場夢才好，可是那些又如此真切，分毫畢現地展在眼前，容不得不相信，在那些狠厲決絕的話口而出之后，南枯明璃終于崩潰了最后一道防線，影倏忽間一晃，便閃到了那男人側，猛地拔出其腰間佩劍，是想要香消玉殞的景！

　這男人是蕭云靖的心腹，自然希南枯家越早滅門，是以就算猜了南枯明璃的做法，也沒有想到要去阻止，誰知下一刻，憑空出一只白皙的手掌來，生生接住了那柄劍。

　男人順著那白皙手掌看過去，倏然變，“主子，你！？”

　他無法不驚訝，蕭云靖千金之軀，不知道這些年來被多人明里暗里地保護著，卻未曾想到，男人竟然不躲不閃直直接住那一柄劍，霎時間順著指滴滴答答地流淌了下來。

　他清冷的眸子看著南枯明璃。

　“好啊……很好。”南枯明璃卻不留，猛地出劍來，微微點頭，“數年之我曾經攔下你一劍，要你活下去，如今風水流轉，我卻是想死也不能夠了。”

　蕭云靖看似毫不在意地拭去手上的跡，緩步近前，那雙狹長攝魂的眼眸明明滅滅，他替挽好鬢角散落的發，微微含笑，“當年的話，我現下也還給你。若是你想死，南枯名下的千上百的將士，他們陪你一起死。”

　那笑意如是溫，卻又分外

　冰冷。

　一步，兩步，詫異和驚惶的神一點點出現在南枯明璃的臉上，睫羽，的聲音也仿佛浸在寒水中，“你一定要我恨你骨麼？”

　“南枯郡主，看起來你還真是拎不清世事啊，”看到自家主子出言相激，看到南枯明璃原本銅墻鐵壁般的驕傲一點點碎裂，男人總算是放下了心，面上不由得浮現出一譏諷，“自然了，家族誠可貴，為價更高，若是你執意殉的話，那些死去的也不過是平民之后，沒什麼惋惜的。”

　好似冰錐一樣捅進口，翻攪著淋漓的，撕扯出鋪天蓋地的疼痛來。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幾個字。

　“你想要怎麼樣？”

　南枯明璃被了起來。關在了院落一隅的終樓。終老的一個終字，或許已經是的判決。

　然而記憶又豈肯輕縱了？提筆寫字，總想到男人曾經教詩詞歌賦，一發狠，抬手便將那些墨痕未干的手書撕個碎，揚空狠狠擲去。大把大把碎屑迎風打著旋兒飛舞，似紛紛揚揚一場雪。

　若閉上眼睛，男人從雪地中緩緩行來，狐皮貂裘，溫雅雍容，笑著向出手。

　荒原獵場中著他，周遭簇擁著桀烈的駿馬年郎。

　作詩的他，飲酒的他，一襲白承載漫天影的他。

　南枯明璃背倚著枯樹蜷著，嚨里有一下沒一下地哽咽，突然沒

　過氣，猛地咳嗽起來，怎麼也收不住，忙起回房，倒了熱姜湯，瓷碗盛著，囫圇飲盡，才略微止住。

　近冬的寒在逐漸近與迫著這個隔絕于世的小院落。

　窗外有呼嘯而來的秋風，將落地的枯枝落葉吹起盤旋，窗欞亦隨著咣啷作響，天終日暗沉著青，翻了翻書，只覺腦仁兒作疼，手腳實在冰涼，徑自回榻，裹了薄褥，沉沉睡去。

　夢里是南枯家破碎河山。

　要這般茍且殘麼？要慢慢地熬干自己通上下的每一寸骨麼？

　南枯明璃沒有想到有人會來看，還是自己邊曾經的侍。

　那時的正于樹下生了火堆，煨在了一側出手來取暖，火星子畢畢撥撥地作響，燃起一小片暖而熱的亮，發隨意綰著，麻荊，仿佛再也看不出昔日里郡主小姐的模樣。

　子放下提著晚膳的木盒，輕輕笑道，“郡主小姐真是清閑，你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我來呢。”

　南枯明璃只是淡淡地撇過去一眼。

　“商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我先才不懂是什麼意思，如今卻明白，是唱給沒有骨氣的奴才的。”

　子神劃過一憤恨，上前抓住了的襟，冷聲笑道，“你敢說自己毫無私心？你敢起誓對蕭云靖毫無男之麼？別故作這高高在上的姿態了，其實你心里一清二楚，只是

　于啟齒而已……”一把住子的下，“通如你，倘若真的想以殉國，你想死，誰還攔得住你不？”

　言畢也不待回話，徑自拂袖而去。

　南枯明璃被甩在在冰冷而的土地上，泥土混合著楓葉，苦微腥的氣息直沖鼻中。

　慢慢坐起，打開敏兒送來的木盒，一葷一素，一酒盞，盤碟致，騰騰熱氣。

　猛地摔了酒盞，拾起一片碎瓷在手，努力端詳著，慢慢抬臂，瘦弱的手臂上橫亙數條細細的脈絡，只覺口一聲似一聲，咚咚地跳的厲害。

　曾經如是努力想活著，原來終輸給這一口氣。或許一切伊始，就是錯的。

　不敢用力，輕輕劃過一刀，猛然閉了眼睛，半晌再看，只有一條淺淡的紅印。

　怕麼？不敢麼？

　南枯明璃眸子一張，發狠地噙著牙，手起復落，聽到皮裂開的細微聲響。

　銳痛如斯。倒一口冷氣。

　起先只是一道細細紅線，猶覺不足，干脆狠決又是兩下，那皮翻開之，緩慢地滲出，匯聚，迅速凝珠，一顆，兩顆，終于似一汪泉眼，汩汩涌出，順著手臂溫熱地往下流淌。

　好冷啊……冷的渾抖，然而，這種痛徹骨髓的疼痛，卻讓逐漸清醒。

　絕對不能就這麼死去。

　南枯家的兒，堂堂金朝郡主，決不能這麼寂寂無名、卑微丑陋地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