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被男人一路拖到外面,看到孟忘川一張白靜面微微漲紅,不由得問道,“怎麼了?”
他神凝重,很顯然覺得遇到這一位仁兄就不會有什麼好事,孟忘川道,“我找到了我的師父留下的古書殘卷,丫頭臉上的傷或許還能消除!”
這話卻是瞬間讓弈瞪大了眸子,姜沉璧自從昨日之后,陪他同進同出都是頭戴面紗,雖然眾人礙于份不好多問,但是到底會招來許多目打量,如今聽孟忘川如此一說,陡然凝重了神,“什麼法子?”
孟忘川神很復雜,說不清是欣喜亦或者凝重。
“你可知道烏雅山的赤炎冰蓮?”
弈微微搖首,看到孟忘川將卷宗遞了過來,只見上面以蠅頭小楷細細地寫著“冰蓮,生于天山極寒之地,生葉集排列,無柄,或落留有殘基,完整葉片呈卵狀長圓形或廣披針形,兩面被,邊緣有鋸齒和緣,主脈明顯……多用于益氣補、筋骨無力、安神調經、用于下元虛冷,寒凝脈……”
“既然如此,那重金收購可以麼?”
孟忘川搖了搖頭,嘆息道,“若是有那麼容易,我還用得著來找你麼?你看那卷宗上也寫了,只有烏雅山脈才有赤炎冰蓮,且這東西邪得很,一旦被拔出來超過兩個時辰,也便沒有藥效了。”
烏雅山是個什麼去?
據說此地勢險峻,又稱“鬼見愁”,常年寒冷刺骨,堅冰不化,如今將進冬,燕京的護城河都結了一層薄薄冰凌,可想而知那里必然是極寒無比。
而且,最重要的是,弈一個人去,或者上離赤等人都沒有用,因為那雪蓮一旦離開土壤兩個時辰之后,就沒有藥效了。
也就是說,想要冒險前去,必得帶上姜沉璧。可是如今傷勢還沒有完全好,恐怕…
…
孟忘川看出來了弈的遲疑,弈的猶豫不決也正是他自己顧慮的地方。
這邊弈拿不下主意,只得去問姜沉璧,卻十分能看得開的模樣,“去就去唄,有什麼了不起的?說起來,我還沒去過西域天山呢!”
弈深思之后,握住了的手。
“無論如何,我一定盡力護你周全。”
古道、西風、瘦馬,還有徐徐漸落的夕,看上去倒是一幅極恬淡悠然的畫卷。姜沉璧已多年不離燕京,如今一襲白斜倚馬上,發鬢、睫羽間搖晃著細碎的金,喃喃嘆道,“我亦飄零久,多年未曾見過這等景致了。”
嗖地一聲,后飛過來一個飽滿碩大的桃子,男聲朗笑,“你才多大年紀?左不過雙十罷?春秋的,倒像是私塾里的老先生。”
姜沉璧不自覺地上了自己的臉龐,是啊,單看這張清淡素凈的容,或許應該是一個待字閨中的碧玉,很可惜,不是。
“我是私塾老先生,那你呢?對老先生念念不忘,你又了什麼?”
掰回一盤,面上盈盈帶笑,笑著笑著,突然間收斂了神,左右一環顧,忽然間出聲斷喝道,“誰!”
話未落,已行,素長靴在馬背上輕輕一點,便如紙鳶一般飛了出去,弈在馬車中忽然給狠狠一震,陡然驚覺起來,“出什麼事了?沉璧,你有傷在,不要莽撞!”
“不許出來!”聲音清亮澄澈,“放著我來!”
馬車外忽然傳來兵刃相接聲,叮叮當當響作一片,他驟然蹙眉,才將隨的匕首佩好,想要掀了車簾一睹究竟,遙遙卻傳來一把清澈聲,“放心,不是什麼厲害人。”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車外重新安靜下來了。
姜沉璧重新上馬,挑簾解釋道,“三五個剪徑賊,不值一提,
我已解決了。”
“三五個……男人?都被你殺了?”弈皺了皺眉。
“對啊,”姜沉璧不以為意,一面趕馬還碎碎念道,“嘖嘖,現在的剪徑賊技可不行啊,老祖宗怎麼教的?識不識貨啊?就咱倆這破馬車,連人殺了奪財也沒幾個錢嘛……”
弈聽像談論今日午膳晚膳一樣談論著什麼殺人埋尸的話,整個人臉都有點微妙,干咳兩聲,“那,那啥……咱們出門在外,就算是遇到蟊賊,也不需要這麼……高調吧?”
姜沉璧哼了一聲,“左右出了城了,他們一不知道你是武林盟主,二更不知道我是何許人也,有何不可?”
出一只胳膊,挑起弈的下,像個地流氓一樣打量著,“放心,我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不過,既然你自負貌,那不得要陪大爺樂一樂了……”
誰知這貨非但不懼,反而眼一閉,心一橫,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多謝俠不殺之恩,在下愿委侍奉,不過俠您想怎麼個樂法呢?就在這荒郊野嶺?俠您真是好興致……”
姜沉璧終于被他的不要臉打敗了。“……滾!”
“俠?怎麼了俠?你不是要劫嗎?”
“你給我死開啊啊啊啊……”
日夜兼程,兩人在卯時之前走完了棧道,來到了烏塔雅山腳下的小鎮上。
此并不十分繁華,但是看上去安寧祥和,沒想到,弈竟然還通曉這里的語言,不一時便和鎮上的百姓絡起來,姜沉璧語言不通,默默跟在他后,看他張羅在酒肆歇腳,又倚在門沿和賣花的阿妹談天說笑,烏黑的桃花明澈如月。
心中多多有一吃味……雖然知道弈并無越矩之,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為了明日兩個人的行程,但是,哼,誰讓他老是盯著那些姑娘們看
?
拎了一壺酒,姜沉璧上了酒肆房頂,頭頂是一滿月,清暉如銀如水、傾瀉而下,遠郁郁山林、重巒疊嶂。
托腮遠,不知怎的便回想起來當初在扶鸞教的時候,師父也曾經帶著他們四游歷閑逛,想到這里,又想到小師弟杜玄蘅在天澤司遭到的冷遇……一時間,初來乍到的欣喜也被沖淡了。
“喂!”忽然邊起一陣風,弈攜裹著滿花香坐在側,“你上來也不同我言語一聲,害我四去找!”
姜沉璧打了一個噴嚏,離他稍稍遠了些,冷哼一聲,“花前月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打擾你做什麼?”
“嗯?”弈四下嗅嗅,煞有介事,“哪來的陳年老醋味兒?”
“好不要臉!”姜沉璧臉上微微一紅,猛地將酒摜在側,“你在這里,我走便是。”弈卻輕輕扯住的袖,“我不同你鬧了,你坐下,我們說說話。”他的聲音忽然間低沉溫,“好嗎?”
別別扭扭地,姜沉璧又坐了下來,“說啥?你同那些賣花的姑娘們說唄!”
弈渾不在意地拿過的酒壺,灌了兩口酒,忽然之間問道,“你相信世間有魂靈嗎?”
作為一個轉世重生的人,姜沉璧上一世不信什麼三魂六魄,因果回這一說,可是這一世卻又不敢肯定了,“我……我不知道,死后萬事空,誰又說得準呢?”
弈目投向遠群山,角勾出淡淡的笑意,“我在這里聽說了一個很特殊的職業‘天葬師’,每一個人,生前或多或都會有未達的執念,有些人希自己死后葬在天山山脈,神靈庇佑;有人希葬在日月湖,與天地同眠……天葬師就是負責將逝者骨灰送到執念所在。”
姜沉璧瞪大了眼睛,深以為奇,“可是人都不在了,送到不送
到又有誰能知曉呢?”弈神篤定而虔誠,“或許這就是信仰,也未可知?”
他似乎回想起往事,神黯然了三分,那些遙遠的,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親故,如同星辰一般遙不可及。半晌之后,幽幽嘆了一口氣。
“天不早了,咱們明日還要啟程,早些安寢吧。”
姜沉璧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深夜里的夢魘如同口獠牙的饕餮,和弈飛奔在一無際的莽莽荒原上,耳畔呼嘯而來的狂風都帶著腥濃氣。
他們在追逐著蕭云靖手下的余孽……大半高手都已命喪于此,只有一個婦人,兩三個家丁還在奪命奔逃。弈本活捉三人押回去候審,誰知那兩三個家丁是篤定要護著主母,竟然給三人一路逃到了都江邊。
浩浩的江水奔流而來,岸邊停著一葉扁舟,那主母被扶上小舟,兩個家丁卻瘋狂反撲過來,試圖以命擋下弈和姜沉璧,然而他們縱然一方高手,如今一路被追殺,早已是強弩之末,哪里是二人的對手?
弈將腕上雙刀一抖,將其中一人雙肩生生穿,他的瞳孔黝黑冰冷,肅聲喝道,“不必留活口了,殺!”
姜沉璧斬下面前的家丁,看到了小舟上的婦人,鬢發散,一張本應鮮妍的臉龐憔悴蒼白,的因極度恐懼而抖,雙手卻死死護住自己微凸的小腹。
從家丁的脖頸迸而出,姜沉璧眼見那一襲白翩若驚鴻般踏過江水,到了才解纜繩的小舟上,雪亮的刀鋒一閃而過,忍不住揚聲道,“弈,夠了!”
縱然蕭云靖罪重,稚子何辜。
然而,已經遲了。
眼睜睜地看著弈那柄彎月流星刀腕而出,深深沒婦人的口,大朵的花在江面盛放,而那個青年擺渡人,發出一聲驚愕悚然的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