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姜沉璧并不曾見過幾次本人，那次見到也不過是在地宮里匆匆回眸一瞥，聽到這樣一把聲音，在黑暗之中卻有一個無比清晰的直覺。

　是霍潯！

　眼前一片漆黑，對于他們這種用劍習慣的人來說，無疑是失去了大半判斷，姜沉璧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在黑暗之中適應下來，倏然點亮了一張火符。

　火符只能照亮片刻的區域，看到了一張不甚悉的面容，穿著自己悉無比的那一原本屬于杜玄蘅的裳。

　男人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臉上掛著一神莫測的詭笑，姜沉璧只覺的一瞬間倒流，整個人似乎在剎那間被人奪走了呼吸，緩慢地倒退了一步，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微的恐懼，“玄蘅被你怎麼樣了？”

　霍潯好整以暇地看了看自己的袖，“你想知道麼？”他角微揚，出一顆虎牙，“求我。”

　黑暗之中，姜沉璧的一只拳頭已經狠狠攥，甚至嵌皮之中，霍潯仿佛能看到抓狂的樣子一般，笑瞇瞇地舉起自己的手掌，“都過去這麼久了，你猜猜這段時間之發生了什麼？那家伙真的是很弱啊……對了，三閣的酒真的不錯。”

　“你去死吧！”一聲尖銳呼嘯伴隨著掌風凜冽而至，霍潯仿佛早有準備，不不慢地應對起來，但見空中火飛濺，兩個人的影在黑暗之中上下翻飛。姜沉璧也是急紅了眼，一時間什麼技巧也顧不上了，只是招招取人要害，唯一在心中最強烈的想法便是要他見，要他傷，要他倒下，要他死！

　然而，早在先才弈和男人手的時候，就能給出“不分伯仲”的評價，很顯然霍潯的力和招式已經修煉到了某種程

　度，在這樣全然陌生的地方，黑暗之中是他的主場，姜沉璧饒是攻勢連綿，卻也拿不住男人毫破綻。

　霍潯的應對堪稱從容不迫，一面打，一面不忘用言語相譏，“小人，你想不想知道你師弟是怎麼死的？我先是一掌撂倒了他，然后用小刀廢去他的手腳，一點一點地挑斷經脈，嘖嘖，他臨死之前還掙不止呢……”

　倏然一道劍鋒劈了下來，的聲音尖銳到變了調，“你閉！”

　愈是氣惱憤恨，霍潯越是得意，“喲？心疼啦？我還可以告訴你，我就是用這只手……”他掌心用力，彈走了的劍，卻挑釁一般在對手面前一晃，“殺了他！”

　一瞬時天崩地裂，姜沉璧的掌心頓時失去了大半力道，男人打蛇隨上，一掌拍了出去，從凌空，到狠狠摔在了石壁上，鉆心的疼痛從后背蔓延開來，整個人控制不住倒在地上，那些凸凹不平的尖銳石棱仿佛要將凌遲。

　好疼啊。

　溫熱的慢慢從口鼻之中涌了出來，姜沉璧眼前是一片不著邊際的黑暗……玄蘅真的死了？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在真相之前？那他們這些日子的努力，吃得苦算什麼？

　啪嗒、啪嗒、啪嗒……

　聽到了男人的腳步聲逐漸迫近，卻提不起力氣站起來反抗，從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的俱是龐大沉重的無力，甚至一個念頭在耳畔輕輕地說：就這麼死了，似乎也不錯。

　反正，上一世，這一世，都有無能為力的事，想要盡力去改變的，似乎最終也沒能改變什麼。

　“真是可惜啊……”霍潯緩慢地拾起地上被打落的匕首，用指腹這刀鋒，“倘若不是多管這一遭閑事的話，其實

　可以逃過一劫的。”

　“我喜歡人。”

　他的笑在黑暗之中猶如修羅一般危險迷人，眼中卻散發著喋的快意。

　“可是，我更喜歡這樣的人……死在我手里！”

　話音落地，他的匕首已經沖著姜沉璧的要害斬了下來，不過瞬息之間，卻在姜沉璧的耳畔延長數倍，等待著劇烈的疼痛給自己一個了結，卻倏然聽到了在耳畔響起的錚然一響。

　霍潯的刀偏了。

　幾乎是在瞬間，姜沉璧就勢一滾，男人的刺殺落了空，整個人面上怒意凜然，“躲在暗的螻蟻……滾出來！”

　下一刻，掌風如虹，劈面襲來。

　雙掌對接的瞬間，四下擴散開一強大的氣場，震徹在這巨大的地宮之中，仿佛陡峭嶙峋的石壁都要為之，有大小不一的碎石震落下來，地面甚至裂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隙，四面八方鎮守的青銅石瞬間芒大盛，水從口之中洶涌而出。

　漲汐了。

　姜沉璧的目鎖定在那一襲翩若驚鴻的白上，一時竟無言。

　不知道弈是如何在停云重樓知道和塔娜在這里，又是如何費盡心力找到井下，躲開重重機關，只知道在生死一瞬間，男人還是趕到了，仿佛某種神的旨意，他來了，救于水火之中。

　霍潯看到弈，非但沒有慌，反而更加興，“你終于來了，若是再晚到一刻的話，恐怕只能給你的人收尸了，哈哈哈哈……”

　弈手中一把折扇被舞出漫天殘影，聲音如同浸泡在臘月寒泉之中，“鹿死誰手，可還說不定。”

　偌大地宮之中，除卻兩個人兵刃相接的丁丁當當聲，便只剩下水聲澎湃，姜沉璧看著愈來愈高的黑池，仿佛漾著一團深不

　見底的墨，心中不祥。霍潯是個不怕死的，他們可還要想辦法活著出去，如此糾纏下去，一同葬送在這地宮里，那才是真正不值得！

　“弈，不要戰了！這水位愈來愈高，我們得想辦法出去，塔娜還被困在門后！”出聲道，一面再度點燃火符，在凸凹不平的石壁上逡巡，想要找到破解出去的法門，然而，除了到了凸凹不平的石棱之外，什麼訊息都沒有。

　霍潯似乎難得棋逢對手，對于弈的到來求之不得，一時間兩個人不分上下，倒了僵持之勢，這顯然不是弈想要看到的，雖然先才已經有過一次魔征兆，但為了快速求勝，他還是服下了陸云間事先準備的殺生丹。

　生死面前，什麼告誡都拋之腦后，他顧不得那麼多了。

　果然，丹藥服下之后，仿佛渾的都沸騰燃燒起來一般，他的出招愈發凌厲，若是給外行人看起來，簡直只是空中的一連串的幻影，在瞬時之間，幾乎形了倒的優勢，霍潯被他到了角落一隅，卻毫沒有被制的恐懼，反而笑的愈加猖狂，“很好、很好！這樣就對了，竭盡全力和我一戰，哈哈哈哈哈……”

　瘋子。姜沉璧除了這兩個字之外不知道該給予霍潯怎麼樣一個評價才算是恰如其分，上一世加上這一世，見過最瘋狂追逐野心權勢的人是曲丹宸，卻不曾想到會有人比曲丹宸更加瘋狂……

　忽然之間，似乎能理解霍潯為何能在短短數年之間，野蠻生長，變如今這幅模樣，世上有幾個人不怕死？有幾個人能把每一次戰斗都當生死對決？

　他不在乎任何人，不在乎生死，單憑這一點，就能在貪生怕死之輩面前立

　于不敗之地了。

　姜沉璧忽然之間發出一聲悠長嘆息。

　“霍潯，你真可憐。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為自己而活過。”

　這一句話的聲音并不算大，甚至只是下意識發出來的嘆息，落男人的耳中卻聽的分明，仿佛是火星子掉油桶之中，一瞬間被點燃，霍潯原本帶著玩味的神在剎那之間崩塌碎裂，化扭曲而鮮明的瘋狂，“你說什麼！”

　“我說你啊，真是可憐。”姜沉璧緩聲道，“塔娜姑娘真心待你好，你卻負了，讓如此失，你以為為何要一直幫你掩飾？不過想將你從深淵之中拉一把而已……”

　“誰稀罕救我！”男人怒吼，劍鋒出招之，已經全然了章法。

　姜沉璧卻不管不顧，依舊說道，“救不了你，你卻將拖深淵之中，本是那樣清清白白的子，如今為了你遮掩種種罪責……”

　“閉！”男人想要轉而攻擊，卻被弈從容攔了下來，一時間宛如困掙扎般暴跳如雷。

　“多可惜啊，想要救你的人被你拖累，迫不得已雙手沾滿腥，而那些曾經苛待你的人，就這樣將你的一生囚在殺仇復仇結仇之中。”姜沉璧的聲音不大不小，足夠每一個字都在地宮之中響徹分明，“所以我說，你真的很可憐啊。”

　霍潯被弈連綿不絕的攻勢和姜沉璧的一番話到了臨界邊緣，不怒反笑，“你真的以為，這小子拖住我，我就對你無可奈何了是麼？這麼會說話，滔滔不絕，你下地獄和閻王老子說去吧！”

　他忽然之間飛到了石壁邊緣，也不知在上面了什麼機關，轉瞬之間，姜沉璧只覺被一只巨大的石手拖進另外一個漆黑的無邊深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