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電梯后，夏菲南平靜地撥通一直滿樓層瘋找那人的顧知航的手機，“他去了11樓。”

當顧知航把11樓幾乎翻遍、終于在樓層盡頭的休息室找到他的時候，首揚已經稍稍平復下來。

一個人坐在靜悄悄的休息室窗邊，看著外面車流涌的平凡世界。

顧知航沒說話，慢慢走上前，在他邊坐下。

他并沒有忽略剛才緒驟然失控的首揚越來越詭異的，甚至早已猜到在了那樣的致命傷之后要經歷什麼才能活下來。

他急匆匆尋找，生怕這個緒失控的家伙出事！

幸好，并沒發生什麼意外。

他的臉依然蒼白得近乎明，依然著詭異的紫，但呼吸已經很平穩，讓顧知航略微放下心來。

首揚沒回頭，好像沒發現顧知航一樣，倚在沙發上面無表地看著大大的落地窗外再一次到陌生的城市。

沒錯，真的是陌生。

五年的時間，一座城市的變化有多大？

至公司對面的很多裝潢甚至店面全都變了！

就連古貝諾斯大樓外都煥然一新，似乎比五年前更干凈耀眼。

首揚竟生出幾分時過境遷的錯覺來！

這五年之中，他的生活平靜得近乎虛無，他忘了該怎麼生存，忘了如何與人流，他就像被隔絕在世外桃源，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哄著他、捧著他，他徹底了養在溫室里的花。

而顧知航依然閃耀在他最擅長的領域，把公司打理得更加壯大。

短短五年，他們的世界竟已經天翻地覆、天壤之別！

他突然很想問問顧知航——如果他一直沒回來，顧知航、真的愿意一直等下去麼？

“中午想吃什麼？”顧知航開手臂攬過他，只字不再提剛才發生的事。

首揚長長的眼睫忽閃了一下，好一會兒，才低垂下眼簾，聲音淡淡地開口，“回家吧。”

“好。”低頭吻著他長長的發，顧知航只想讓這只妖兒不去在意任何不開心的事，“明天下午去打球吧，致遠他們都想你了。”

首揚點點頭，被顧知航雙臂擁抱著攬在懷里，有些疲倦地閉上眼，“顧知航，你……”

“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想說，我不想上班了。”

“嗯，不想上班就不上。”顧知航一遍遍吻著首揚的頭發，“我養著你。”

首揚沒再說話，他其實想說的是——顧知航，你不要上班了，在家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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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8層樓的落地窗前喝咖啡是件很不錯的，只不過坐在窗邊姿傾城的男人卻始終面無表。

對面是一看起來非常高端的高爾夫球場。能在寸土寸金的A市的發展新區開這麼一家規模不小的高爾夫球館，主人絕對不能小看。

很顯然，球館的主人就是顧知航的“狐朋狗黨”，黑方K重要骨干之一的何致遠。

何致遠的邀請，顧知航帶首揚出來散心，一同來的還有首揚很識的、顧知航的那群好友。

天氣難得不錯，何致遠為了讓大家盡興，一整天不對外開放球館，連球僮都換黑方K的自己人。

這的確是個很好的休閑放松的機會，只可惜，首揚卻沒辦法消。

球還沒進果嶺，首揚就已經心慌，氣息不穩。

顧知航難得來了興致，首揚不想打擾，便尋了個理由帶李安維去球場對面的咖啡廳坐。

過澄明的落地窗，首揚依然能遠遠看到球場上那個肆意揮灑的男人矯健的影。

已經坐了半個多小時，首揚的眼神一刻都沒有挪開過，臉上也始終沒有任何表。

坐在對面的李安維看著首揚一口都沒、只是用來當點綴的咖啡，“你不開心。”

這句話不是問，而是肯定。

之前在球場，首揚分明雙都在發了，卻強撐著裝若無其事的模樣對顧知航笑，甚至編出合理的理由讓顧知航放心留在球場陪他們玩。對他始終寸步不離的李安維全看在眼里，不知道該說什麼。

首揚并沒什麼反應，依然淡淡看著對面的球場方向。

離開球館時，何致遠唐舸全都不樂意，非要他再玩幾桿。

可首揚卻不能再留下。

他上已經出了一層虛汗，再玩下去，只怕堅持不幾分鐘就能被顧知航看出端倪。

首揚的眸子輕輕抖，薄慢慢抿起。

李安維嘆了口氣，“你這麼一直瞞著他，真的合適？”

長長的睫明顯抖幾下，首揚這才收回目，低垂下眼簾，聲音淡淡的，“總比、盡折磨地死在他懷里好，那樣他更承不住。……我回來，至能給他點兒希，讓他繼續好好地活下去、等下去。”

“別那麼悲觀。”李安維略微嚴肅地看著他，“邵文說過，他一定會有辦法！小護和你的骨髓配對結果就快出來了，如果配對功的話，至能提高一大半的功率。”

首揚笑了笑，沒說話，又轉頭看向窗外。

李安維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這個男人生了一顆玲瓏心思，他什麼都懂，任何事都瞞不住他，包括他的。

手后的這兩年時間，邵文和那些醫湛的大夫們把首揚照顧得很好，連續發的癌變并沒有真正威脅到他的命，首揚已經咬牙撐過了兩年！

但，只是盡折磨地活著罷了。

已經束手無策的邵文想到了首揚的代孕兒子，首護。

首揚不是容易糊弄的白癡，在全的骨骼第一次劇痛后，就提出了讓邵文帶他回國。

“安哥兒，”首揚沒看他，聲音很輕，輕得讓李安維聽不出其中的任何緒，“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自己為一個廢人，可今天我才發現，不過是我以為罷了。……我還是、接不了……”

“你不過是之前太強大，所以沒辦法接自己變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

首揚笑了笑，不再說話。

普通人麼？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現在連為一個普通人都了奢。

靜靜看著自己的手，細膩、白皙，早已沒有了當初常年存在的老繭，白凈得好像是子的手！

因為剛剛握了球桿的緣故，手掌有些紅腫，更顯。

只一看便知道，這雙手、沒有半分力氣！

“恢復得好，至、顧知航都沒能看出來。”李安維不知道該怎麼安他。

首揚淡淡笑笑。

李安維以為，自己是在看這廢棄的十指？

首揚沒說話。

這雙手的力量曾經那麼強悍，隨意一拳就能輕易要了一個人的命，可現在連揮球桿都覺得那樣吃力！

首揚的眸細細碎碎，窗外，即便隔著這麼遠，那人的影依然敏捷如同迅猛的豹子，那樣矯健，那樣有力！

他第一次發現，不過五年時，他和顧知航之間就已經相差這麼遠！不僅是他們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發生巨大變化，就連他們兩個人，也早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他們！

不，顧知航還是那個指點江山、風華正茂的顧知航，而他，卻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站在世界最高的他！

細碎的眸閃閃爍爍地抖，首揚抿了薄薄的，他突然意識到他現在真的一無所有了！

沒有了力量，沒有了能力，也沒有一個健康的！

現在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的自己，還值得驕傲如王的那個人麼？

首揚閉上雙眼，回到A市后第一次察覺到孤獨恐慌的滋味。

“嗨！小人兒！一起喝一杯吧！”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男人端了一杯酒走過來，直勾勾看著首揚那張致無雙的臉，毫不遮掩眼中的熾熱。

“不好意思，我家爺不喝酒，請你離開。”李安維面無表地站起，擋在首揚前。

首揚抬頭掃了一眼，男人很隨意的穿著運背心短，結實的，材很好，此刻正驚艷地盯著自己的臉。

隔了幾米的那張桌子前，坐著男人的同伴，全都是鼓鼓的健碩模樣，一見首揚看過來，紛紛沖他眉弄眼吹口哨，甚至端起酒杯朝他搖晃。

首揚只淡淡看了一眼就別開臉，繼續看高爾夫球場上的影。

見首揚居然“故作清高”，那年輕男人眼神里似乎有些不屑，不看李安維，盯了里面的首揚，“人兒，我們沒有惡意，大家認識一下！”掃了一眼桌子上僅有的一杯咖啡，男人語氣囂張，“人兒想喝什麼？今天我全包了！”

李安維面無表地再下通牒，“你打擾到我家爺了，請馬上離開。”

“行了，裝什麼清純！”接二連三被阻撓，后的同伴們都在起哄了，男人臉上很掛不住，一口把酒喝完，不耐煩地把錢包往桌子上一拍，“開價吧！”

李安維的臉頓時寒了，拳頭突然一閃！

一聲悶響伴著慘聲，男人的不控制地突然飛了出去，砸在后面的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男人的同伴見狀，哪兒還能坐著看？一個個全都站起來，上前扶起頭上已經流出的男人，卻見他已經暈了，立刻全都變了臉，罵罵咧咧上前，一副要手的架勢。

李安維面無表地站著，任由某高級健俱樂部的這群外籍教練圍上來，毫看不出剛才出手的模樣。

送上門的挑釁，對他而言連練手都不算！

咖啡廳里響聲不斷，商家主人誰都不上前一步，任由李安維三下兩下把這群教練揍得爬不起、桌椅擺設一片狼藉。

只短短幾分鐘，偌大的咖啡廳就只剩下男人們有氣無力的。

從頭到尾，首揚都沒有回頭看一下。

“掃興了，要不要離開？”

首揚這才站起，“嗯，先回去吧。”

“揚，抱歉打擾到您了！”咖啡廳的老板連忙上前。

“沒事，等下知會曄磊一聲，打壞的東西記我賬上。”首揚并不在意，“麻煩給勤志打個電話，讓他把這幾個家伙遣送回國，俱樂部那邊不用理會。”

“是，我明白。”老板恭敬地送首揚走出去，心里忍不住哀嘆，這些有眼無珠的教練還真是倒霉，他們并沒什麼讓人深惡痛絕的地方，不過脾氣稍微古怪些，喜歡玩長相俊的男人，沒想到會撞到首揚上！

看著躺了一地、不過斷了幾骨頭的男人，老板又忽然覺得他們其實幸運的，“幸好你們撞見的是揚，如果是我們老大的話，你們就永遠不用回去了！”

沒錯，如果被顧知航知道有人膽敢調戲首揚，下場一定很慘！

顧知航到家的時候，兩個小包子正在半躺在沙發上的首揚上爬來爬去。

首揚角掛著寵溺的笑，兩只手時不時小心地托著兩個小包子，任由他們拉自己的頭發、自己的鼻子。

顧知航從沒見過首揚如此溫的一面，沒錯兒，是溫，好像所有的凌厲飛揚全收起來，只剩下能融化所有堅冰的純純暖意。

見顧知航一進門就有些發怔地看著他，首揚好笑地搖搖頭。

如果不是了解顧知航的本，首揚肯定懷疑他也是個被自己傾倒的花癡男！

被扔下的不滿化淡幾分，顧知航走到沙發旁坐在首揚腳邊，把一直好奇地首揚臉的首護抱過來，“怎麼不說一聲就先回來了？”

顧知航的語氣很正常，甚至也不過問他的，好像毫沒看出當時首揚借口離開高爾夫球場時的異樣。

細長的手指頭輕輕劃著正低頭玩弄他服上綴的小顆海洋珍珠的顧思揚的小臉，首揚角一直掛著寵溺的笑，“想我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