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暮,夕照在拔地而起的萬仞險峰之上,一道金飛瀑從云海直墜,在山腳奔流海化為劍江。
江水兩岸建筑綿延至天邊,自九洲各地而來的男劍修在此匯聚,雖然看不到劍凌空的逍遙姿,但行走在街市之間,時時刻刻能到從各飄而來的劍意。
左凌泉腰間掛著兩把佩劍,踏上了人影集的岸口,抬目向視野盡頭那座天下劍修心目中的圣山,本想賦詩一首,來句‘古劍寒黯黯,鑄來幾千秋;白納日月,紫氣排斗牛’什麼的。
但一眼去,高聳云的絕劍崖,配以云海下方的兩座鄰峰,遠看去猶如一把劍指九霄的……的‘大地之’。
腦子里忽然冒出這麼個齷齪形容詞,讓左凌泉打住了念詩的想法——這充滿惡趣味的靈魂,實在不敢去前世記憶里的圣賢。
于是左凌泉站在岸邊,右手輕抬醞釀片刻,只說出一句:
“這山真高。”
著小襦的謝秋桃,背上背著鐵琵琶,懷里抱著東張西的團子,眼等左凌泉‘一鳴驚人’,等出這麼一句話來,自然興致缺缺:
“左公子,我瞧你這麼模樣,還以為你要詩作對呢。”
雖然左凌泉已經行自如,湯靜煣還是扶著相公的胳膊,聽見桃桃的嘲笑,說道:
“讀書人不都說‘文章本天,妙手偶得之’,小左憋不出來很正常,要不你來一首?”
謝秋桃哪里會即興詩作對,不過天生古靈怪的,什麼都懂一些,被問起來豈能怯場,想了想來了句:
“剛到這里,還沒什麼悟,不過上次咱們坐島的時候,我閑暇時間倒是得了首佳作……”
謝秋桃說得像模像樣,左凌泉還真來了興致:
“哦?說來聽聽。”
謝秋桃嘻嘻笑了下,做出醞釀的模樣:
“嗯……一個烏百丈長,烏殼子比山大,有朝一日翻過來,四腳朝天殼朝下!如何?”
“嘰!”
團子驚為天人!點頭如啄米,覺得這詩十分霸氣!
左凌泉文采約等于無,連這種打油詩都不一定能憋出來,自然也出欽佩之:
“不錯不錯。嗯……等團子長大了,還可以改‘一個團團百丈長,團團腦袋比山大,有朝一日翻過來……”
一時卡殼。
謝秋桃笑瞇瞇接了句:“靜煣瞧見吊著打。”
“嘰?!”
“呵呵……”
……
桃花尊主為了低調些,在外面已經收起了懸空閣樓,幾人是一起坐船過來的。
此時桃花尊主做尋常修打扮,從船上走下來,瞧見三人聊的相談甚歡,開口道:
“我去和絕劍崖的道友聚聚,順便探下老劍神的口風。你們先在集市逛逛,免得左凌泉一過去,那些劍瘋子都過來堵門不讓他走。”
左凌泉對于劍,不懼世間任何人,哪怕是絕劍仙宗也是如此,各種劍修跑來找茬他自然不怕。
不過左凌泉也沒閑到沒事找事,去打絕劍崖,桃花尊主這麼說,他自然點頭。
桃花尊主說完話,就步履盈盈進了集市,前往視野盡頭的絕劍崖。
左凌泉初來乍到,對街上的形形興趣頗濃,跟著導游桃桃姑娘,在各種著名的地點轉悠。
劍修是武修的分支,算是武修走極端的產,敢走這條道的人,大部分都是‘舍我其誰’的格,上殺伐之氣很重,遇到不爽的事打架實在太常見。
絕劍崖外的劍江兩岸,是修士匯聚的仙家集市,也是有不限制修士私斗的地方,不過不能殺人的鐵規矩依舊沒變。
能不遠萬里跑到這兒來的劍修,一是敬仰‘老劍神’的赫赫威名,二來就是想給自己揚名。
就和東洲劍修想揚名立萬,最簡單的是去劍皇城刻字一樣,想在九洲劍道留下足跡,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絕劍崖外打一場。
若是劍過人,驚老劍神,被點評一句,哪怕是‘什麼鬼東西’之類的評語,也足夠劍修吹噓一輩子。
謝秋桃在集如蝗的劍修之間行走,如數家珍地介紹著街上的小廣場、酒肆門口等等,沒有什麼景,但大半都殘存著古老劍痕——這些地方都是某些強橫劍修曾經揚名的地方。
“……黑崖劍鬼楚毅,就是在這個酒鋪子外揚的名,當時喝多了,和南嶼洲的一個劍修起了口角,兩人單挑,楚毅暈乎乎耍了套醉劍,把對手打懵了……”
“……那個牌坊看到沒有?仇大小姐爹娶媳婦的時候,過來拜訪,絕劍仙宗好些傾慕大小姐的劍修不服氣,攔著不讓進;仇大劍仙不好和親家手,就讓好友代為討教,你們猜那好友是誰?”
左凌泉對這些高人往事興趣,詢問道:
“誰?”
“當時沒說名字,不過我猜是劍皇城‘劍十三’,就是老陸。因為傳聞中的劍,和我在麒麟天那里看得差不多。別看老陸現在是個逃跑和我差不多快的糟老頭子,當年可橫了,同輩之中來一個滅一個……”
“是嘛……”
左凌泉聽到老陸,不免又想起了那個在外漂泊的五哥。
也不知幾年過去,五哥有沒有從荒山兩極,混‘仙君之恥’;以五哥驚天地泣鬼神的天賦,現在應該煉氣三重了吧……
湯靜煣對仙家事興趣不大,目都停留在集市佩劍的修上,暗暗觀許久后,湊到跟前小聲嘀咕:
“小左,你發現沒有,用劍的子,看起來都比較冷,脯也比較平……”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不太好評價。
謝秋桃對此倒是甚為贊同:
“劍的兵特,注定了用劍之人注重飄逸靈活,間接就會影響型。男劍修九都和左公子這樣,材高四肢修長,不能五大三;劍仙同樣如此,除開得四肢修長,脯也不能和婉婉姐一樣辣麼大!”
謝秋桃比了個抱西瓜的作:“會導致重心不穩,耍起劍來也不雅觀……”
湯靜煣恍然大悟,不過想了想又道:
“清婉以前也用劍呀?”
左凌泉暗暗搖頭,湊到耳邊小聲道:
“清婉在棲凰谷的時候,都是用布把口纏起來……”
“那公主呢?”
左凌泉不好說姜怡劍菜,那點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只是笑了笑。
團子倒是聽得津津有味,以躺過的經驗為支撐,張開翅膀比劃兩下,又指向謝秋桃的襟:
“嘰嘰……”
意思大概是“婉婉是豪宅,公主和小桃桃差不多大,不影響……”
謝秋桃看出了團子的意思,臉兒一紅,輕哼道:
“剛才還準備找個地方吃飯,前面有家‘劍江烤魚’,據說老劍神都吃過,不過估計你們也不想吃東西,要不算了吧……”
“嘰?”
團子一愣,連忙昧著良心“嘰嘰”解釋,估在說:
“桃桃還小,等長大了,就和婉婉差不多了……”
這些七八糟的閑談只在私下,三人說笑間就走了半條街,來到此地的八方齋門口,本想進去聽聽最近發生的仙家大小事,遠的街口,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繼而是那讓人鋒芒在背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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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萬劍客匯聚的劍江兩岸,表面風平浪靜,里其實在幾天前就已經暗涌。
絕劍仙宗是華鈞洲乃至九洲的劍道魁首,被譽為‘天下劍學正宗’,這個榮譽不是吹出來的,而是有實打實的資歷擺在那里——如果不論正邪,當世山巔十人,有兩個出自絕劍崖,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古今所有宗門汗。
作為劍道扛鼎的宗門,自然會被世間所有修士注意,可以說劍道發生的任何事,外面人都會打聽絕劍崖的看法或對策。
左凌泉單穿落劍山,在華鈞洲揚名之后,華鈞洲的劍宗,就已經把目放在了絕劍崖上。
其中有不嫌事大看熱鬧,想看左凌泉單穿絕劍崖的;也有覺得華鈞洲被東洲劍客踩一腳,心里不服氣,想讓絕劍崖出面打東洲氣焰的。
最近十二郎被‘小劍妖’,就是外面宗門刻意‘拱火’的結果;除開這個,還有說‘絕劍崖不如往昔’‘以后劍皇城可能和絕劍崖雙雄并立’等等的,目的都是拱火,想讓絕劍崖出面,和那東洲冒出來的愣頭青干一架。
其實外面修士不拱火,這場架也必須打。
劍宗切磋論劍,就等于學流;晚輩到了自家宗門,不安排人切磋只有兩種況,一是看不上對方劍,二是怯戰,怕打了丟人。
宗主夫人趙玲瓏知道左凌泉只要來了,不安排,宗的劍修弟子也會自己上去找麻煩,所以才暗中安排十二郎去準備。
十二郎和左凌泉同境,都會劍一,連劍道理念都大同小異,也就年齡錯的二十歲,這點差距在修行道等于沒有,算是旗鼓相當的對手,打一架沒有人會覺得絕劍仙宗客大欺主,或者看貶左凌泉。
至于輸贏,十二郎贏了最好,直接名揚天下,拿走了左凌泉前期打下來的‘名’,左凌泉也不至于敗名裂。
左凌泉要是贏了,十二郎只要輸得不是太難看,絕劍仙宗幾乎沒影響,說起來還是一樁證明絕劍崖‘底蘊雄厚,良才如云’的事——畢竟不是任何宗門,都能挑出一個和左凌泉旗鼓相當的同輩對手。
既然決定打了,為了宗門聲考慮,趙玲瓏自然要大大辦。
在確定左凌泉會來絕劍崖后,就已經暗中放出小道消息,給這場‘中量級最強對決’造勢。
劍江兩岸修士一向很多,但近些日子質量明顯高了一個層面,各大劍宗的常駐代表,都在附近等著觀;四方游走的散仙或者非劍宗的豪門人,也來了不。
就比如八方齋的二樓,八臂玄門鮑向,借著‘公務出差’的名義,早早就跑來了絕劍仙宗,等著看自己偶像過來踢館,還不忘朋友囑托,架起了‘鏡中花’,給遠在東岸的黑崖劍鬼楚毅、海上的千星島黃寂轉播。
黑崖劍鬼楚毅,在落劍山一戰后,就已經把左凌泉當神仙看了,此時坐在老茶鋪里,正認真分析:
“……‘劍一’是一劍必殺之技,雙方都是人,又同境,無法寶護的況下,再厲害勝算也是五五。不過劍妖心應該比十二郎更穩,劍妖喝老夫的茶只出神兩息,十二郎沒喝過,但想來不會超過陸劍塵,雖然也是罕見的劍道奇才,但這麼比的話,差距太大了……”
鮑向是武修,武道和劍道一脈相承,也頗有見解,他搖頭道:
“十二郎四十多歲,劍妖如果真是東洲的那個左凌泉,年齡應該不到三十。哪怕同境,十年閱歷之差,也足以影響勝負……”
閱歷算是實力,說簡單點就是見識。
武道這東西,就是打得越多經驗越多,形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的戰斗本能,如果雙方都是從小打架積累經驗的話,戰力相當的況下,年齡大的一方肯定占便宜。
不過閱歷這東西可以用‘悟’彌補,有人打十次才長記,有人打一場,就養了用終的戰斗本能,所以這場對決,兩人隔空商談許久,覺得勝率在‘七三’之間。
而其他山巔修士,預估的勝算都在‘五五’。
高聳云的絕劍崖上,一座可鳥瞰整個劍江兩岸的迎賓亭。
桃花尊主剛剛停步,見到出來迎接的趙玲瓏和執劍長老沐山云,就發現了不對。
按理說接待山巔修,掌門夫人出來就是最頂格的禮儀,掌門跟著一起出來也行,哪有執劍長老陪著掌門夫人過來接待的道理?這不讓人誤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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