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馬上，十二郎眼底就顯出了錯愕。

　因為他的劍，刺的是左凌泉心口；而左凌泉的劍，刺的是他的劍尖！

　左凌泉礙于同境極限，是沒法比十二郎快，但他的劍道理念中，還有一個‘準’字——用最快的速度，刺在最準的地方！

　左凌泉往日都不把十二郎放在眼里，就是因為聽說過十二郎的大概路數。

　十二郎只求速度，為了堆到極限，預先施展‘風法’，強行把自己推到了同境的山巔。

　這種路數毫無問題，遇見同境對手確實是一劍秒，當的起‘劍一’二字，甚至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況下，能突破極限比左凌泉還快。

　但那又如何？

　左凌泉被桃花尊主施加‘風雷咒’時，就已經明白，當速度超過魄承載能力時，就注定沒法再保持‘準’。

　此法打速度慢的對手毫無區別，但遇上他這種靠實力把魄堆到極限的對手，這點差別就是生與死！

　叮——

　一聲近乎刺耳的脆響！

　街心驟然發出強勁氣浪，黑、青二劍氣同時裂，瞬間把長街割斷，將兩側房舍一分為二。

　幾個倒霉蛋被不知何的高人拉開了些，和劍氣肩而過，等反應過來，嚇得面如死灰，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余下修士，哪怕目不轉睛盯著，也只看見兩道劍一閃而逝。

　一道劍氣裂的悶響之后，著白袍的左凌泉，停在了十二郎方才所站的街口，如往日一樣把劍緩慢收劍鞘，但收到一半，卻忽然抬手捂住口鼻，悶咳了兩聲：

　“咳咳——”

　悶咳聲低沉，整片街區的人卻聽在耳中，聽得出是了傷，表不由錯愕：

　“這……”

　“左劍仙輸了？”

　鮑向臉煞白，有點惶恐無助，看起來是完全不相信，自己親眼看著名的偶像，就這麼塌了樓。

　叮當——

　悶咳過后不過剎那，長劍掉落在青磚上的脆響，又驚醒了所有人。

　街上的無數修士轉頭看去，才發現街道中央煙塵散盡，著灰袍的十二郎，愣愣站在街道中央，向前方，雙目失神。

　“這……怎麼回事？”

　“誰贏了？”

　……

　寂靜街道上，響起些許驚疑低語，一時間沒看出結果。

　而絕劍崖的數千劍修，大半茫然，只有山巔的幾位高人，有的驚艷，有的搖頭。

　沐云山稍微不滿的表，變了沉默，看了眼旁邊滿眼驚喜的桃花尊主后，轉離開了迎賓亭。

　劍江兩岸的集市，仿佛凝固下來，所有人都著街道上背對的兩人，茫然不解。

　左凌泉悶咳兩聲后，重新把劍慢條斯理收劍鞘，回頭看了眼：

　“讓你回去多練幾年，現在信了？”

　“嚯……”

　此言一出，在場修士總算明白的勝負，但依舊搞不懂，劍妖左慈打贏了，怎麼看起來比十二郎傷得重。

　十二郎低頭看著落在地面的佩劍，有點失魂落魄，因為他剛才真真切切，明白了老祖為什麼罵他‘廢’。

　因為與真正的劍道巔峰相比，他不過是個剛學會走路，就認為自己能鳥瞰蒼生的螻蟻。

　方才的一劍很快，第一劍確實旗鼓相當，誰也不比誰慢一點。

　左凌泉瞄準他的劍尖，他在速度提到極致的況下，盡力偏轉，想錯開，從而兩敗俱傷打平手；但劍尖卻好似被對方咬住了一般，無論他如何努力，最終還是撞上了。

　雖然兩劍相撞依舊是平手，但彼此差距已經顯而易見——他哪怕懷‘劍一’，和左凌泉打一百次，最好的結果也只是平手。

　而左凌泉和他打，最差的況才是平手。

　十二郎只要‘劍一’失手，就再無后繼之力。

　左凌泉甚至懶得再出一劍辱他，只是雙劍相接之后，在他本無力回防的況下，從邊沖了過去。

　最后這一下，足夠殺他一百次了。

　十二郎愣在原地半晌，圍觀修士也是雀無聲，直到左凌泉準備離開時，十二郎才驚醒過來，回頭難以置信道：

　“你上帶傷？”

　“嘩……”

　話音落，圍觀修士皆出匪夷所思之。

　左凌泉方才悶咳，他們以為是切磋時不甚中招，還疑勝負來著。

　本就帶傷？

　帶傷的況下，還敢和全力以赴的十二郎單挑，十二郎還打不過，這能旗鼓相當？云泥之別還差不多……

　眾人驚疑的目中，左凌泉從街對面走回來，神平淡：

　“我帶不帶傷，結果都一樣。你天賦尚可，不必自暴自棄，再練個幾十年，說不定真當得起‘小劍妖’三個字。”

　這話依舊狂得沒邊，但戰后說出來，卻沒人再覺得不合適。

　十二郎自己聽起來，甚至覺得這是在安他——哪怕傷勢不影響發揮，以方才所見來看，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追上劍妖的步伐。

　既然塵莫及，‘小劍妖’三個字，他何德何能當得起？

　踏踏踏——

　雀無聲中，左凌泉和十二郎肩而過，回到了八方齋的門口，繼續往樓里面走去。

　說起來，一劍的時間也不過轉瞬，但這一瞬，卻改變了整個絕劍崖的氣氛。

　如果不是山后有個老劍神當定海神針，絕劍崖萬千弟子的心，恐怕不會比落劍山好上多。

　就在左凌泉踏上臺階之時，一道聲音，又打破了絕劍崖外寂寂無聲的氣氛：

　“小子。”

　聲音滄桑而平和，卻帶自帶一讓九洲膽寒的迫力，瞬間讓山上山下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左凌泉轉眼去，卻見絕劍崖的頂端，一座觀景亭，站著個著灰袍的老者，看不清面貌，但遙遙著他。

　“哇！老劍神……”

　跟在旁邊的謝秋桃一個激靈，差點跳起來，發現場合不對，又連忙捂住。

　余下所有修士，反應和謝秋桃其實相差無幾，因為老劍神這種仙君，沒事兒百來年不公開面都正常。

　往日劍修切磋，遇上非常驚艷的晚輩，老劍神也最多在后山開口評價一句，說給外面人聽，這種直接在山巔面的場景，眾人還是頭一次見。

　雖然這聲‘小子’聽起來有點狂，但劍神不狂，還有誰配狂？

　能當面對話，已經足以說明劍妖左慈的潛力，連趙玲瓏、沐云山等人，都吃驚老祖對一個小晚輩如此興師眾。

　黃老祖和上老祖是一個層面的人，左凌泉再橫，也不會橫到不把站在世間頂端的人放在眼里，轉過來，抬手一禮：

　“黃前輩。”

　老者站在山巔，聲音不喜不怒：

　“洗劍池不能借你，你自尋出路。”

　絕劍崖上下的人，聞言都有些茫然，不明白這話啥意思。

　而站在書樓外的左凌泉，因為聽桃花尊主和上老祖說了很多，倒是明白黃老祖此言的意味：

　黃老祖能專門面，親自和他說一聲，是認可他的劍，而且很贊許。

　不借洗劍池，是因為他堅守的‘心中之道’，沒法讓黃老祖放心，所以不會給予幫助。

　左凌泉心中的道，是他自己的道，不需要別人放心，上老祖相信他就足夠了。

　黃老祖既然不行方便，左凌泉自然不會強求，拱手一禮：

　“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