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母看著兒子臉變了又變,拿不準兒子在琢磨啥,小心翼翼道:
“你別想太多,不用負擔太重,走一步看一步,啊?沒事兒。
那什麼,我有給你岳母二十兩銀錢讓去置辦騾子車。
我聽說,那豬不被殺死,它是畜生會一直追著你跑下去,咱哪能跑得過它。
只能想招殺。
有了那車,還能拉著賣賣,不用總借別人家的。
其實以前我就惦記讓你有個拉腳車,人家那書生家里都有,是你不會趕車才作罷。
這回買了,你往后去書院還是去趕考,就不用只靠兩條了,也能坐坐。”
羅峻熙問道:“您的意思是,車到頭來還是給我置辦的,和我岳父家沒關。是不是我不再招野豬了,這車就要隨我來回去書院,或是將來要牽回咱家?”
“不是不是。”
羅婆子有些急,兒子這是咋的啦:
“那哪里是那個意思,是你借,往后備不住能坐坐。
咱給了你岳父家,就是給的,娘這回一點兒沒心疼,真的。
別說車了,人家能幫這麼大忙,給多都是應該的。
這也就是你岳父家實心對你吧,這點道理娘還不懂嗎?
要是換做旁人,外人知道咱招的野豬那麼嚇人,還冷子就跑出來,都不給拿家伙什準備,備不住給人四十兩五十兩都不樂意幫忙。
再說我早想明白啦,這已然不是花錢雇人的事兒了,能讓人知曉嗎?回頭再給你暗害嘍。”
事實上,羅婆子心里清楚,還真不是自己想開的,是小麥外婆徹底給罵醒。
那老太太就說過:
打量過雇人打野豬吧?想著至多花幾十兩就能護住,不就是花點兒錢嗎?呸,想得,你兒子那敢讓人知道嗎。雇來的人,見到危險哪里會拼命往上沖。哪次出個閃失,沒護住,索拿著你的錢跑了,你兒子被豬拱死往山里一丟,哭你都找不著地方。
羅峻熙聽到娘說車就是給岳父家的,抿抿,這還差不多。
氣氛一時又靜了下來,像是都在思考著什麼。
羅婆子瞟眼小麥。
眼下見到小麥,又控制不住的腦里盤旋小麥外婆另一番話:
你兒子將來有沒有出息,前提是有沒有命。沒了命,還考個屁,還提什麼出息不出息。
這些話都跟箍咒似的。
是啊,承認那老太太句句說的對,全中命門。
沒了命,攢多銀錢準備科舉有個屁用,人都死了,誰去考。
沒了命,也確實不用再惦記出不出息。
所以羅婆子今日被秀花罵過一通后,心里的期待迅速降低。
現在只想拜神求個最基本的平安、健康。兒子中不中秀才都沒關系。
這不嘛,連喊了十幾年要好好溫書的話都忘了:
“行了,你和小麥快回去吧,蚊子多,缺啥啥的夜里想想。明兒我來,你再和我說,我再給你們倆送。”
羅婆子又看著小麥道,“我囑咐你的那些,記住沒?”
“記住了,娘。您到家將門關嚴,自己在家。再別忘了熄火。”
“嗯。”
羅婆子此時還覺得很慶幸,這兒媳婦多虧沒回娘家說挨掌跪過半宿的事兒,咱得承認那是真嚴。
要不然不用猜都知曉,就憑小麥那外婆,要是知曉小麥挨過掌那就完了,敢撕了。
畢竟今日剛到左家那陣,那老太太明明不知曉這些事,都能覺到火氣騰騰的。
其實也并不怕被小麥的外婆撕,怕和離。
羅峻熙在羅婆子要轉離開前,忽然道:“娘,那磨坊先停掉,別做豆腐了。”
羅婆子想犟,想說小麥不在家,也干得,但看眼兒子臉:“那、那好,聽你的。”
羅峻熙聽到娘應承下來,徹底放了心。
這才帶著小麥,特意來到大姐夫的幾位小兄弟面前客氣幾句:“拜托你們了,要捎我娘一段路。”
“沒事兒,這都一走一路過,準保送到家。你放心。”
……
幾位小兄弟發現羅婆子走了一會兒,莫名其妙停下腳朝后看。
“大娘,咋啦,是落下啥了?要不要回去取。”
羅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是,麻煩各位再等我一下,我我兒子兒媳背影,看他們拐過這彎兒咱再走。”
說話時,還賊眉鼠眼的四瞧瞧,那野豬不能從路上忽然躥出來奔兒子去吧?
唉,就不該讓送。
羅峻熙還不清楚,他娘已經被嚇破膽,有些神經兮兮。
——
羅峻熙到家前,左撇子和白玉蘭已經迅速整理好緒,給甜水塞進被窩。
掏心窩子說,老兩口聽完那番話生不生氣?
他們又不是傻子,更不是面人,咋不來氣。
就像小稻擔心的那般,啥事兒就怕總結。
沒細數那些事兒前,也不覺得咋滴,生點兒氣是有限的。
生活不容易,睜眼干活,閉眼睡覺,更沒力多尋思。
怕就怕在細嘮,有人幫你細分析。
別說小麥這種攀著非要嫁的必定會些委屈,即便是小稻那種被大德子求到家的,也不能細嘮啊。
一嘮都覺得沒啥意思,恨不得全和離。
左撇子就是這個勸法,勸白玉蘭:
“沒有十全十,飯勺難免會到鍋沿。咱倆聽過就算,唉。
想不開就琢磨琢磨,小婿那陣背著他娘,給咱補回門禮,給那兜里銀錢花溜。
還有干活可笨,卻在地里一撅撅一天,一聲苦不。
哪是那孩子笨不會說討喜話,不會耍聰明躲活,他都能打小被人傳過目不忘。
只能說,孩子是實心實意想要好好待咱倆。”
為啥好好待,不就是看在小麥的面上,要不然能那麼實在?
像回門那次補禮,那陣可沒有野豬,可補可不補的事兒。小婿卻抄書掙錢買布買酒。
就像小麥在他家一樣,些委屈也實心實意待他娘。
兩面的孩子,都在使力將日子過好。
白玉蘭點頭:“孩子確實是好樣的,娘是真不咋地。算了,也算報仇啦,我娘這回給那羅婆子損那德行,那羅婆子心里多能有點兒數吧?不過,要是往后再敢對咱家麥……”
左撇子搶話:“你就找岳母,岳母就能收拾。”
左老漢第一次到,原來岳母罵人也能讓他心里爽快。以前都是罵他。
那不好,也是有優點的嘛。
所以羅峻熙回來,蓋的還是老左家最好的被單,穿老丈人補丁的裳,洗洗涮涮的,岳父還問過:“要不要添點兒溫水,你能用慣那涼的不?”
過一會兒又囑咐他:“里屋門關嚴啦,豬不能再來,爹給你守著,好好睡。跑一天一宿了,累的。”
羅峻熙躺在炕上,著外面的月亮,覺這輩子也忘不了岳父岳母對他的好。
……
第二日一早。
秀花起來就被嚇一大跳:“干啥呀,你我裳干啥。”
白玉蘭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娘,你醒啦,你給我看看你那腰。我給你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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