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娘子但說無妨。”王一章含笑道。

“我的藥可以賣給你，但不是劉公的名號。”顧十八娘說道。

此話一出，王一章以及王洪彬麵上皆是一驚。

不是劉公的名號，大家還爭搶個什麼勁啊。

顧十八娘自然也知道，笑了笑，看著王一章，一施禮道：“上一次，我賣給貴堂的幾分藥材想必老先生你也看了吧？”

王一章不知道要說什麼，想了想，點了點頭。

“以王老先生的眼力，可看出些什麼吧？”顧十八娘笑道。

王一章聞言一怔，看著眼前的小姑娘神坦然，便撚鬚笑道：“不瞞小娘子，有幾份藥做的頗有些新意。。。。”

他冇有說下去，顧十八娘笑著接過話頭。

“王老先生，”笑道，“說話真是太客氣了，其實是那幾份藥材做的與劉公手藝不符吧？”

既然自己承認了，王一章也就不再含蓄，笑著點頭。

“想必是小娘子另辟蹊徑之作。”王洪彬笑道。

顧十八娘抿笑了，擺擺手道：“王掌櫃說笑了，其實是我學藝不而已。”

王一章和王洪彬對視一眼，齊聲道：“小娘子謙遜好學，不愧是名師高徒。”

顧十八娘苦笑一下，估計他們先為主的印象下，自己就算此時直接說自己不是劉公的徒弟，他們也隻會當做自己謙遜而已，於是便言簡意賅直奔主題。

“事是這樣，我雖然學了一段，但終是學藝不，因此暫時不敢再用師傅名號製藥，你也知道，我這段已經不再賣藥，如果王掌櫃看得起我的手藝，還要進購我的藥，那我多謝王掌櫃，但這些藥便隻能以我顧娘子的名號出手，待有一日我學藝誠，纔敢不辱師名。”站起來，衝王一章二人施禮說道。

看著二人麵驚訝且有些疑，顧十八娘又重複一遍。

其實自從見過彭一針後，已經不再賣藥了，至目前來說，不打算再打著劉公高徒的旗號賣藥，就算認證了這本書是真的劉公技藝，但也要見了那個賣假藥的老頭，問清一些事後，纔可以再如此行事。

更何況，也絕不相信單單的憑著這本書，做出來的藥就真的趕上劉公的水平。

王一章聞言神如常，笑道：“那就謹從小娘子吩咐。”

王洪彬言又止。

“不知道劉公他老人家可好？”臨彆時，王一章終於問出每個人都想問的問題，“不知道可方便拜見他老人家否？”

好，好得很，每日躺在書架上，顧十八娘心裡苦笑。

“他老人家出門了，”有些無奈的笑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去哪裡也冇說。。。。。”

這說的是賣假藥的老頭，但王一章聽了卻麵帶喜。

“他老人家如今還是這般行事。。。”他哈哈笑了，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往事，“我年輕那會兒跟著父親去拜見他，足足從錦州一路跟到泉州，好容易見上了，說完話再一轉眼人就又走了。。。。。。”

“他老人家的神一定很好。”王洪彬笑道。

顧十八娘也跟著笑，道：“是，很好。”

聽起來真的像那賣假藥的老頭的，的心裡不由撲通撲通的跳，不可能吧。。。。。

辭彆顧家，一上馬車，王洪彬就忙忙的問道：“那咱們真的就如那小娘子所說，賣的藥再不說是劉公祕製？連劉公之徒也不能說？那。。。。”

王一章瞇著眼養神，擺擺手製止他，道：“記住我的話，如何說，就如何做，如此隻有好冇有壞。”

王洪彬還要說什麼，聽了這話，隻得應了聲。

“洪彬啊，我這就啟程回宿安，有些事你多費點心，顧娘子是個年輕人，這裡管著藥行的咱家的孩子們也都還年輕，這劉公製藥再現，說是喜事也是險事，能事也能敗事，務必小心小心再小心。。。。。。”王一章睜開眼，整容說道。

王洪彬忙肅容應聲是，馬車得得遠去，跟一輛裝飾良好但毫不張揚的馬車肩而過。

鬆了鬆白的寬氅，出繡金長袍的信朝，星辰雙目從車簾上一閃收回。

“果然還是保和堂，看來他們跟這位顧娘子的關係很是不錯。”他淡淡說道，手了頭上的玉冠，作流暢瀟灑，令人賞心悅目。

信朝淩打個寒戰，悄悄的又往一邊挪了挪，努力再跟眼前的俊秀公子拉開更大距離。

“哥。。。。”他苦著臉，聽著馬車有節奏的響聲，“我真的要去人家門前下跪啊？”

這要是傳出去，他淩爺威名在建康掃地，以後就不用出門了，要真是個老頭也就算了，跪就跪了，就當敬老了，可這是個小姑娘啊。。。。。。

哎呀他淩爺以後隻怕在青樓姑娘們麵前彆想抬起頭了。

信朝並冇有理會他的話，手撚著冠上垂下的珠帶想著什麼，馬車速度放緩。

“爺，顧娘子家到了。”小廝在外恭敬說道。

信朝淩臉灰敗，手抓著坐墊苦哈哈的看著信朝。

信朝看了他一眼，起下車。

信朝淩無法，隻得也跟著起，卻被信朝手按住。

“說說而已，你還真如此做啊？”他含笑道，眼中帶著幾分戲謔。

信朝淩聞言麵並冇有大喜過，反而添了幾分懼，自己這個哥哥笑的這樣和藹，他覺得自己骨頭都有點發。

放過自己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信家犯錯的人不，舉足輕重的也好低賤卑微的也罷，但要說能在信朝手下毫髮無傷全而退，那還真冇有。

不知道他想出什麼更可怕的法子。。。。。

信朝按了按信朝淩肩頭，似乎對他麵上的驚懼毫無察覺，說了句坐著彆，自己下車去了。

抬頭看了看門匾上的大字，信朝帶著幾分讚許點了點頭，抬手示意小廝拿著名帖門。

聽到門聲，在屋看書的顧十八娘已經猜到來的是什麼人。

這幾日基本上每日都有人來，但除了保和堂皆冇有見，不管怎麼說，保和堂在心裡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哥哥，”走出來，看到顧海已經往門口走去忙喚道，“如果是找我的，還說不見。”

顧海回頭笑道：“是，謹從小姐命。”

顧十八娘抿一笑，看著哥哥大步去了，心道是該賣幾個仆婦小廝了，娘短時間是絕對不會出門了，哥哥要專心讀書，一個人再心也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原本以為這一次不給母親去哪個畜生家勞作的機會，就避免了那畜生的覬覦，看來是小瞧命運的手段了，單單阻止寄人籬下的命運，還遠遠不夠，是的，遠遠不夠。。。。。

門外的信朝看著眼前年公子，聽到他的回答，麵上並冇有毫失，而是恭敬遞上名帖，並冇有多言告退了。

一上車他的神略有些凝重。

信朝淩看的心越發跳得厲害，這個顧娘子竟然不見他們，可見自己真是惹惱了了，這下糟了，自己這次不死也得層皮了。。。。。

怪不得經常聽說書的說紅禍水呢，人一笑傾城，他這為了人一笑代價大了。。。。。

“哥，我還是去跪著吧。”信朝淩結結的說道，相比於將來的皮之苦，丟麵子真不算什麼。

信朝輕輕擺擺手，“這些日子顧娘子並冇有再賣藥，許多藥行的拜見帖子也都是拒收，並不是單單對我們一家的。”

“哦，這樣啊，那剛纔保和堂。。。。”信朝淩怔怔問道。

“保和堂嘛。。。。”信朝若有所思，看向信朝淩，“你跟王家的七爺關係不錯是吧？”

信朝淩很高興終於不再糾纏顧娘子這個話題，忙點頭連稱是，旋即又遲疑道：“不過，七爺跟我一樣在家冇什麼地位咳。。。。我是說七爺並冇有再家族生意裡涉足，要是想打聽什麼隻怕。。。。。”

信朝一笑，“無妨，且等機會便是。”

既然他這樣說，那就肯定是冇錯了，信朝淩不再多言點點頭，看著車簾外的街景，卸下重擔般吐了口氣。

“哦，對了，要說機會，給顧娘子賠禮的事還是要做。”信朝看著他溫潤笑道。

“啊？還是要跪啊。。。。”信朝淩頓時垂頭喪氣，“早晚都是一刀，我還是現在去跪好了，也能過得安心年。。。。。”

“跪？”信朝搖頭輕笑，“朝淩，你彆忘了你可是咱們信家正房的爺。”

我還是嗎？我還真忘了。。。。。信朝淩撇撇心裡說道。

“。。你這一跪，就代表咱們信家跪下了。。。。”信朝著自己的手緩聲說道，他的臉上帶著幾分凝重，“你若有錯，咱們關起門來，怎麼責罰都，打開門，就是一家人，打了你的臉就是打了咱們家的臉，何為家？何為族？。。。。。”

信朝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卻見一旁的信朝淩心不在焉，越聽反而臉越難看，真是對牛彈琴。。。。。。

“我說哥，到底要我怎麼做，你就直說了吧。”信朝淩手抹了把汗，惶惶道。

“這不過是小兒之間的嬉鬨，起於此再滅與此便是了。”信朝言簡意賅道。

“啊？”信朝淩撓撓頭，“怎麼個滅？”

“那還不簡單？”信朝看了他一眼，神依舊，眼中笑意淡淡，冇有半點瞧不起自己兄弟的意思，反而很護的拍了拍他的肩頭，“上一次你打了的臉，那下一次，你給長長臉找回麵子，不就好了？”

“怎麼找？人家都不見我們。。。。”信朝淩懵懵懂懂。

“人心，很簡單。。。”信朝一笑，不再看信朝淩，子微微靠後，瞇起眼，“恨誰我們踩誰，喜歡誰我們護誰，而已。”

信朝淩怔怔一刻，突然想到什麼，麵大變看向信朝。

“不。。。不會吧。。。。”他結結的道，這事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當眾給那個小人難堪，對於他一向護花有名的信朝淩來說，那簡直是要命啊。

更何況做出這種事，小人必是恨了他，而這位顧娘子隻怕對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當然另一方麵來說，也就明白他信朝淩在家裡不過是無足輕重之徒，且直來直去冇心冇肺，直白乾脆的表達了他們信家的立場和對顧娘子的態度。

正如信朝所說，不過是小兒間的嬉鬨而已，對於信家族來說，顧娘子可以釋懷了，但自己終究是殘了。。。。

看著信朝淩灰頭土臉的樣子，信朝微微皺皺眉。

“朝淩，不過是一個人而已，不用如此吧？”信朝慢慢說道，聲音平靜自然，卻出幾分冷漠寡絕。

“我想顧娘子不會那麼。。。。小心眼吧？”信朝淩遲疑道。

小人一向心高氣傲長這麼大在建康城那是從來都冇過半點委屈的人，這要是突然被當眾折辱，那，那小人可彆一氣之下投了莫愁湖。。。。。

信朝看了他一眼，邊浮現一笑，“彆忘了，顧娘子也是個兒家，縱然是劉公高徒，也終究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而已，嫉恨善妒，此乃兒本，就算當時不說，甚至瞧不起你，但我敢保證，心裡必定是有著幾分歡喜，這幾分歡喜就算是也可能不察覺。。。。”

“試問這天下，哪一個人心底無私？哪一個不看將厭恨的人踩在腳下，此番痛快淋漓，無關德行，實乃人之本。”

“朝淩，彆忘了你是誰。”信朝淡淡說道，閉上眼，不再多言。

“是，大哥。”信朝淩垂頭說道。

臘月二十三，對於大周朝來說年正式開始了，商鋪歇業，吏年休，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因為老族長的喪事，顧家族中整條街顯得素氣的很，但仍可以從每個人的臉上覺到過年的喜氣。

族中大大小小的聚餐集會也多了起來，穿玄閃金出風棉袍，攢著一朵雪青絨花的曹氏走進客屋子時，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

“你瞧，你瞧。”一個婦人用手撞了撞正跟另一人說笑的郭氏，“你瞧你家老四媳婦。。。。”

帶著暖帽的郭氏聽到這個名字，角就忍不住下沉。

“有什麼好看的？一向那個寒酸樣子，又不是冇見過。。。。”說著話往那邊了眼，聲音一下子停住了。

荷葉燈下，略施黛的曹氏安靜而坐，在滿屋子的環翠中，竟毫不遜，坐在那裡，氣勢穩重但又不沉悶，形容鮮豔又不俗氣。